她面色镇定,只眼底有止不住的烦躁,随着杯盏转动忽明忽暗地显现。
真是无能!
追个人,还把人追成人质了!
“哼,受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吧?”出了麻袋,江法松弛的眼皮都挡不住眼中的杀意,他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后,四下看看,认出是魏慕的书房,也就放心地坐在桌前。
好在孟淮妴也没讨着好,他心情愉悦几分,此刻没有动手的想法,给自己倒杯茶后,情绪平复下去,竟有些和气的意思。
孟淮妴眼也不抬,问:“你听到了?”
江法揉着发疼的脑袋和疼痛的后腰:“都听到了。”
“呵。”
江法分明是在拓火君掐他穴位后才醒的。
不,不能算是醒,从他现在还难受的状态看,掐穴分明是只能让他把周围对话听入耳中,并不能彻底苏醒。
真正醒过来,是靠她方才踢的那一脚。
江法再次看向四周,问:“方才听到郡主提苏佥事,苏里?”
孟淮妴没搭理,兀自琢磨叶松有没有可能和拓火君一起逃出来。
这个名为“第九层地狱”的暗倡馆,肯定还有别的出入口,以叶松的武功,逃出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江法想起孟淮妴此前提过魏慕“只怕他不藏美人藏美玉”,再结合苏里的出现……
苏里出现是无妨,但其和孟淮妴一起下暗道,足以证明此人得了孟淮妴的信任。
再加上他得的消息,苏里近日日日来寻孟淮妴,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此时已过十八时,魏宅中还无人发现主院倒了一地的人,但魏慕已经放衙,今日都指挥使不在,数项事宜未决,留在都司也无用,不如早些回来。
于是,他一回来就看到了主院一地的人,急忙冲向书房。
房门被踹开,看到魏慕的那一刻,江法放下揉头的手,猛地一拍桌子,低吼:“好得很!”
魏慕被吓一跳,正欲询问,江法却站起身,打断了他。
“郡主,如今我的底细您也清楚,但您若想救您的属下,可不能轻举妄动。”
孟淮妴把杯盏放下,终于拿正眼看他:“江指挥使,你也想威胁我?”
“不。”江法摇头,“身居高位,有点爱好,有何不可?劳苦功高,拿天下之毫毛供养官吏,有何不可?五亿人口,失踪个零头,有何不可?”
孟淮妴心情复杂,见他神态严肃,还以为要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言论,未曾想此人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地剖露他的为官之道。
她不置可否。
做人嘛,总免不了为利。
外人以为官吏有权已是有利,实际官吏想要的更多。而一国皇帝,分身乏术,想要管好下头的人,且让下头的人发挥出能力,首先需得喂饱下头的人。
这斩断不了,避免不了。可江法全然不觉羞愧的样子,真是少见。
不求孟淮妴认同,江法又道,“若郡主大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再无话说,可若郡主大人愿意无视这粒沙子,我江法定然感怀于心!”
说到最后,他还拍了拍胸膛,好像在做什么正义凛然的事情。
只是他松弛的皮肉,实在不像是可信之人。
孟淮妴直言不讳:“你,可是纵欲过度?”
江法这才红了脸色,但转瞬即逝,他转头,目光发寒,盯着书房角落,道:“郡主当真以为地下仅此而已?若您愿不计前嫌,给我生路,我愿为您马首是瞻!”
果然是自诩祖上有从龙之功的人,求生路还不卑不亢,实在欠缺了一点诚意。
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个时候,孟淮妴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料想袁涣一个小小掮客,竟然敢要他这个“股东”的性命,他定是恼怒的。
让他听到对话,也正是为了激起他的这份恼怒。
“哦?”孟淮妴好整以暇地问,“江指挥使,你想要将功抵过?”
罪犯交代涉案人,那是坦白从宽,眼下她用“将功补过”四个字,是表明了愿意忽略一粒沙子。
江法得了保证,深深看她一眼:“我信你!”
接着,他算算时间,道,“今夜子初,南米街上,王家米铺外,下官恭候!”
孟淮妴眉头微皱:“现在……”
江法立刻解释:“现在不是时候。”
孟淮妴半信半疑地离开。
在她走后,魏慕一头雾水地四下检查后,问:“大人……”
江法摆手,反问:“你宅中近日可多了什么?”
“外头晕了一地的人。”此外魏慕没发现不同。
“去,仔细找!”江法挥手。
一个时辰后,魏慕看着宅外挖出的尸体,及花园下被翻动过的尸骨,又惊又恐。
“花园下的,只是一名不慎被内子打死的丫鬟。宅外的男尸,却实在与我无关啊!”
江法面色发寒,却是气得不轻,他冷冷道:“二司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