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居然一个梦都没有做。但是……
这里不是我的家,是一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所有的陈设、装潢都很陌生,不是我去过的任何一个朋友家里。
谁把我带到这儿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一个人打开门走进来,他穿着衬衫和工装外套,一如我们的初遇那样简洁利落。他跟我简单地打招呼:“Hi,醒了?”
“等一下……我在美国?”
“不是,是我来了首尔。”宁约翰浅浅笑,他弯腰把我床头的仪器关掉,我这才发现我的头上正戴着一个网状帽子,帽子上好几根线连着这个仪器。
“我还以为我偷偷被人打晕然后送出国了。”
我想把头上的网帽摘下来,结果却遭到宁约翰的阻止,“哎哎哎,不要摘!你知道三天前你的情况有多危急吗?我早上刚进研究所就接到智妍的电话,说你在家门口突然倒地不醒,脸色惨白还捂着心脏,我怀疑是心脏再次出问题就赶紧飞过来了。”
“那不应该把我送去医院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幻视这个房间,灰白色的墙壁和沙发,不像医院,但是常用的医疗设备房间里都很齐全。
“第一时间当然把你送去医院了,不过医院把你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所以,只能把你先接回我在首尔的研究所了。”
“可是……”我摸着左侧的胸腔,那个位置的主人正有力规矩地跳动着,不像是发生过巨大变化后的状态,“我为什么会突然倒地?”
宁约翰耸肩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你,和把你送医院的那个……叫什么成来着的,谁都不知道当时你发生了什么。”
我歪着头思考宁约翰这句话中的那个人名的可能性。是思成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来找过我?
任凭我如何使劲回忆,都没办法想起任何事情。我的记忆模模糊糊地停留在了与佩佩拉谈话的那个雨夜,甚至,我连跟她谈了什么都不记得。
我敲了敲脑袋,除了疼以外没有重新想起什么。好像最近失去的记忆越来越多了,去年只是会忘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现在脑海中那些和朋友们一起的鲜明画面也渐渐褪色。
我再一次直面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手指不由自主地揪住衣领,在沉默无声中爆发了无边无际的痛苦。
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就是大脑里的记忆。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把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忘记,最后把我是谁也忘记。
宁约翰突然打破了我独自进行的崩碎瓦解,开口问:“除了这些,是不是还忘记了很多不想忘记的事?”
我当然没有回应,于是他长长叹了口气,坐在了我身边的椅子上,接着说了下去。
“前天,我们请了精神科的医生会诊,他们问了你身边的人,说你这两年的情绪状态一直很不稳定,尤其是近半年。
心脏疼痛应该是焦虑抑郁引起的神经症,片段式记忆缺失可能也和焦虑抑郁有关,晕倒的原因不太确定,可能是低血糖,也可能是你当时情绪比较激动。
总之——宁阳,你现在需要接受系统的治疗。如果你想好好活着,如果你想保护你珍贵的记忆,就暂停一切工作,离开娱乐圈。”
“退圈”这个词的分量很重,是我几乎没有想过的话题。这是我一点一滴浇灌出来的梦想,也是我耕耘发展了十年的事业。
宁约翰面带正色,颇为严肃地说道:“两年前我正式加入了美国籍,如果你愿意,可以作为我的家人加入美籍。”
我不假思索地刚要回答,宁约翰就抬手挡住了我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先别急着拒绝我,考虑看看,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你入了美籍之后,想读书我可以帮你安排美国最好的学校,世界各国的上流精英,你所崇拜的明星歌手,都可以主动来认识你。”
我不耐烦地深呼吸,拿回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开机后,只是几秒钟就被密密麻麻的消息提醒挤满,红黄蓝绿什么都有。
手指本能地先点进了微博,广告停留的五秒钟里,心里突然提前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宁阳,你的个性不适合当一家上市企业的领导者,也不应该过早地被拴在禁锢你灵魂的位置上,现在已经错轨了,还是早日回归本就属于你的人生吧。”
宁约翰还在喋喋不休时,我已经从床上跳下来,摘掉那个难受的网帽,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我要马上去公司,我要马上见到思成,一刻都无法再等。
“等一下!宁阳你去哪?你还没有稳定下来,宁阳!”
“当然是自己去解决问题。还有,你说错了一点,旷野里没有轨道,所以我不会错轨。”
出门前的最后一秒,我还是礼貌地给了宁约翰一个回应,“还是谢谢你带有目的性的关心,放心吧,就算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不会自杀的。”
你们太小瞧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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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打车路上不断地拨打着思成的电话,但是都是无人接听。我只能打思成助理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再次看了一遍微博上那条已经升到第一位的热搜,当下已经不止是心脏疼,就连我的双手也开始无法控制地抽动,手指抖到连点击屏幕都困难。
#董思成双平台声援宁阳#
这个词条非常可怕,每一个字都是我不想看到的内容。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我的名字和其他人的名字同时现身,这通常意味着不可控的坏事要发生。
思成最新一条微博是三个小时前刚发的,配图是机场玻璃窗、冰美式和一张戴耳机的自拍。
「‘短暂逃向通往自由的远方。’[分享歌曲]《Escape》Coldplay&SEVEN」
这是《Escape》的一句歌词翻译。
只隔了十分钟发的ins比微博还要直接,九张图里八张都是日常营业照,最后一张是我和他的合照,他说——
「Don‘t settle.」
别妥协。
我颤抖的手抵在左胸上,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下车库冲到公关部。佩佩拉正好也在,她一眼就发现了我,目露慌色地走来,“seven你怎么……”
“思成在哪?”
“winwin他回国了,”佩佩拉关切地扶住我,“要不要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你脸色真的很差。”
不用她说,我也能猜到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糟糕,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色无华,满头大汗,手上还有留置针,任谁看了都不可能把此时扶着墙的男人和影像中意气风发的少年idol联系起来。
许多职员看到我也纷纷围过来表示关心。“理事长您没事吧?”“理事长您需要叫救护车吗?”
我强忍着不适举起手机,指着屏幕压着火气问他们:“你们谁让他这样做的?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任何一个艺人卷进来?NCT所有人合约都还没有到期,这样做会让他们在公司举步维艰的!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一口气说太多话,好像所有血液突然就冲到脑袋上,好在佩佩拉扶了我一下,才没得以立即栽倒。
“理事长,我可以保证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跟winwin说过需要他公开表明立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自己发布这些。”裴部长站出来说。
我扭头看佩佩拉,她立马无辜地摆手,“你连拿队友转移视线的稿子都不让我发,我可不敢做这种事。”
太阳穴突突地剧烈跳动着,猜测着此时已失联的关键人物那隐晦又直白的内心。思成,三个小时前的你,在想什么呢?
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或许跟这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