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雨天、夜晚、郊外,每一点都在给生还的希望打折扣。人们哭喊着,奔跑着,摔倒,受伤,惊吓,绝望。
路边的建筑一一倒塌,高高的电线杆也摇摇欲坠,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抖动着,大地的裂痕越来越多,宁静的天堂一瞬间成了地狱的模样。
“人就是这样,平时是不知道的,但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时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我的脑海反复播放着申函知的这句话。
无穷无尽的后悔吞没了我,后悔虚度光阴,后悔和爱的人分离。在死亡的边缘,我疯狂地想见到思成,想听见他的声音。
在等待泰容的回信时,我们正在费劲地寻找一个空旷的足以避险的地方。过了很久,手机都没有动静。
我低头一看,网络那栏从4G变成了1x,信号也一格都不剩,应该是地震把信号切断了,那通电话是基站受损前打出去的。
阴雨天气,我左肩上的旧伤开始折磨我,连带我的心脏都疯狂地疼。
越来越多的人困在了房屋里,或是逃跑时被树砸中,当下跑或不跑都充满了未知的威胁,死亡从没有如此清晰地展示在我的眼前。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要做,我不能让我的故事就这么充满后悔和遗憾地结束。
小孙真的非常靠谱,一直没放弃我,时不时回头看我还在不在,带我找安全地带。很快我们找到了一块废墟搭成的三角区,躲了进去,打开手电筒,抱着后脑勺静静地等待救援。
疲惫、寒冷和疼痛在我停止奔跑之后迅速席卷全身,手也很快麻木到动弹不得,但我不敢懈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我怕死,很怕,怕失去我拥有的一切。
没多久手电筒就因为手机没电熄灭了,体力也被耗尽,眼皮越来越沉重。我喊了两声小孙提神,他一声不吭。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我有点担心地转头看他,小孙闭眼靠着墙壁,他手臂处的衣服被血浸了很大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到的,看上去已经晕过去了。
外面的世界变得安静很多,少了很多哭喊声,空气里充满着血腥气和雨水混泥土的味道。
小孙就靠我了,我更不能倒下。
搜救犬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全身的细胞都苏醒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呼救。
一个身穿雨衣的人蹲下问我,“你是宁阳吗?”
“我是,你们快救救我朋友,他昏过去了……”
“您身上有受伤吗?”我摇头,“没有。我朋友受伤了,先救他。”
又有一个人从远处跑来,询问旁边的人,“是宁阳吗?”
“是。”
“好,赶紧和上级汇报一下我们找到宁阳了。”
他们对我的话毫不在意,我只能忍痛拽住救援队员,把他推到小孙那边,“别管我,求求你们快点救他,他要死了!”
说完那句话我就失去了意识,隐约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搬来抬去。
之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我回到了首尔,粉丝们挥舞绿锤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街上每一个商场里都在播放我们的歌曲,NCT23个成员一起站在大赏的领奖台上,威神V获得了一个又一个一位,我们回到了我的家乡开万人演唱会……
最后是董思成。用全世界最可爱的笑容夸我做得好,用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说爱我,用我推荐给他的洗衣液味道拥抱我,用温暖的手握住我手腕处的脉搏。
我还能见到他,亲自对他说出那句话吗?
“……seven?seven?能听到吗?”
佩佩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费劲地睁开眼,被白花花的灯光刺得眼睛疼,下意识想伸手遮挡,却发现手背上有东西在扎。
低头一看,原来我在打针,这里是医院。
“我们现在在哪?”
“我们现在在绵阳平武县的医院。”
“小孙呢?他没事吧?”
“他比你严重一些,在楼上。”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首尔?”
“你在生病,而且道路在抢修,我们要走还得等一段时间。”
我想起什么,摸遍身上每一个口袋,都没有。“你找什么?”
“我手机呢?我就放身上的。”
“在我这里,但是已经没电了。”她从包里掏出来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问她,“你有充电线吗?”
“没有。”
我准备起身去问其他人,被佩佩拉拦住。“你找他们也没用,这里都是震区受伤的人,跟你一样,什么都没有。”
我躺回病床上,除了盯着墨菲式滴管里的药水一点点落下,什么都做不了。
“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seven,开心点。”
哭声从隔壁传来,大概是有人去世了。我环视了周围,一整条走廊都躺满了人,始终有新的病人送入急诊大厅,有人摔断了胳膊,有人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一刻不停歇。
看到他们的伤处,下意识也摸了摸我的胳膊和脑袋,感觉我的身体也变得不自在。幸运的是,我只是发烧和皮外伤。
大厅的电视传来新闻的声音,毫无波澜的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此次地震的情况,“7级,震源深度20千米,有15人死亡,近300人受伤,通讯信号已于上午十一点抢修完毕,断裂的高速公路仍然在紧急抢修中,只允许救援车辆进入……
”
我对于地震的记忆,是集体捐款和默哀,是黑白的电视,是“众志成城”的口号,只存在于新闻里和警报声里那般遥远。
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我才知道灾难片一点都没有夸张,甚至可以说任何灾难片都不能复原出那种末日般的场景。
我向佩佩拉说,“我没什么能做的,从我账户里给灾区捐五十万吧。”
为了不占用医院资源,我打完点滴就出院了,之后在佩佩拉的联系下,我们找到了一辆车,下午道路抢修好了以后可以去带我们去成都。
在成都,佩佩拉帮我买了充电线和充电宝,我们一边在车上等待登机一边给手机紧急充电。我手机刚打开就涌入几十上百条消息,其中夹杂着泰容昨晚发来的kkt。
钱锟打来了电话。“喂?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