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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真定之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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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宁六年乍暖还寒的秋天,我与方穆清在真定听了场极为有趣的说书。

过去总听人提及真定古朴厚重之名,过去虽总在北地漫游,却一直未有机会亲自来真定一观。如今我们才自西域归来,近来又无想要再去边疆的念头,于是我与他一拍即合,将细软收拾妥当,转头便来了真定。

抵达真定时正是午后。秋风瑟瑟,吹落槐树的木叶,城郊那座龙兴寺的秋菊却开的旺盛。我踏着黄叶在大悲阁中敬了香,又去了摩尼殿看那些色彩斑斓的壁画。方穆清依旧在殿外等我,他站在殿外一棵银杏树下,见我走来,微笑着递给我一片泛黄的银杏树叶:“下次你再写《河山行纪》时,可以用它来做书签。”

回城时正值申时末,我们简单用了晚膳,游玩的兴致不减反增,便在街上闲逛。人来人往的街旁立着一座崭新的建筑,雕栏画栋,富丽堂皇,是座新开不久的茶楼。

茶楼之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人音嘈杂,声闻鼎沸。我素来不喜如此喧嚣,本以为这般喧闹只会存在于酒馆之中,未曾想到茶楼也会如此,当即拉着方穆清便想离开。谁料没走出几步,忽闻茶楼二层一声醒木脆响,刹那间满座皆静,落针可闻。

原来大家聚在这茶楼中为的是等待说书。我想离开,本就是因楼内的喧嚣繁杂,如今重归安静,离开的脚步便也慢了些。

说书人悠扬洪亮的声音传入耳中,讲的似乎是桩前朝曾发生在鹿城一富商府中的无头公案。江南鹿城素有富贵风流之名,少年意气的公子王孙,衣香鬓影的雍容女子,漫天华彩的灯火,小桥流水的庭院,如此种种,为人称道。故而,这种繁华且恣意的地方自然也会是人们口耳相传的奇事异闻的多发之处。

我向来对这些志怪悬异之事兴趣盎然,好奇之下便站在旁边听了会儿。谁知一听便被这离奇又玄妙的故事吸引,也不想再去街上逛,只想将这故事听完。方穆清有些无奈地瞧着我,我才想同他说一句“你若不愿,便先回客栈等我”,谁料他只是伸出手为我理了理鬓边的发丝,便拉着我一同寻位置坐了下来。

说书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话说前朝鹿城,某年正月,忽然来了一对兄妹。兄长是金陵有名的富商员外,复姓东方,家财万贯,资藉豪富,甫一到鹿城,为了在这富贵风流之地享乐精致,随手便置办了一套大宅。”

我正听得入迷,忽然一道柔软坚定,又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自我身侧传来,偏生将我方才自心中描绘出的幻象,什么富丽堂皇的东方府,什么尊贵阔绰的东方员外尽数打散:

“不是的。”

我有些好奇,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方才开口的是个与我年岁相仿的姑娘,就坐在我身边的位置,穿着件莲紫色宝花纱衫子,浅黄宝相花莲瓣裙,还挽着条红白色的晕染帔子,高髻之上簪着支兰花錾刻琉璃钗,很是温柔热情的模样。

她双目炯炯地望着台上那眉飞色舞的说书人,察觉到我的目光,又转头向我看来。唇边的笑像是无奈,又像是饶有兴致,扯了扯嘴角,低声嘀咕:“东方员外才不是那种只为在鹿城极尽享乐便置办大宅的人……不过他生活向来精致,也绝不会随意自降身价,这倒是真的。”

我见她目光晶亮,说得认真,便猜测她大抵是听入了迷,为故事中东方员外的俊朗神秘而向往,所以才如此这般。微微凑得离她近了些,低声道:“不必如此在意。毕竟只是个故事,那说书人为了能让故事跌宕起伏,引人注意,自然要增添些细节。”

“为了讲故事我能理解。可……”她微抬下颚,向台上说书人的方向示意,“这也太离谱了吧……”

“都是前朝已散于尘烟之中的旧事了,你我又怎会知晓细节?或许他所言都是真的也说不定,又或者,这其中并无一句真话,尽数是后人似是而非的附会。”我说着,抬目看了眼台上。那说书人正说得兴致勃勃,我听他言语,似是在说那东方员外的妹妹兰花娘子是何等芳姿,还有那传闻中“百花仙下第一人”的美誉。

“明明东方……”那女子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些什么,谁料才要开口,便听她身旁的男子轻咳一声。她嗔怪一般看了他一眼,随即却不再接话,只是坐正了些,继续凝神听那说书人的话语。

她唇角似又上扬些许,话语之中却有些支支吾吾,像是在掩饰什么:“明明我之前与人同去晋阳时,也曾听旁人说起过这桩异闻,只是那时我听到的,可不是如此夸张的故事。”

我也因她的举动而看向坐在她身边的男子。他穿了一身鸦青色的圆领袍,明明是有些挑人的颜色,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毫无半分违和之感。长发只以一支玉簪束起,却又不失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一看便并非出身于寻常人家。而又因其于灯火通明的茶楼之中身着暗色衣衫,因此也更加衬得他身材俊朗挺拔,尊贵而不失典雅。

她注意到了我好奇询问的目光,有些羞赧地对我笑了笑,话语之中却带了些微美满:“这是我夫君,复姓东方,我们一同来的。一早便听真定城中这位说书人讲史述异绘声绘色,活灵活现之名,如今终于前来一观,虽然他这故事委实太言过其实,不过终归,不虚此行。”

我有些讶异,看她打扮还是个姑娘的模样,没想到竟已嫁做人妇,方才就要出口的一声“姑娘”就这样滞于唇边。她见我窘迫,连连摆手:“千万莫唤我‘夫人’!‘姑娘’还好,每次听人叫我‘夫人’,都感觉将我叫老了千……十余岁。”

她言语天真,我忍不住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开口唤了她一声“姑娘”。

后来不知怎么,一来二去,我们竟聊了起来。

许是这说书人所讲的故事确实跌宕起伏,但她口中所谓的故事真相却更加让人心惊,许是我喜欢她那温柔软糯的声音与直来直往的性子,又或者我们本就投缘,总归后来说书人在台上说的眉飞色舞,她在台下一句一句或无奈,或好笑地驳得真切,而我,则是听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方穆清起先还频频侧目,后来见我完全入迷,便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由着我来。

我与她聊了半晌,这才发觉我们谁都没有告知对方姓名,竟就这样互相称对方为‘姑娘’,颇为麻烦地说到现在。她好歹同我说过她夫君姓氏,我却什么都没同她提过。

“我姓沈,小字君如,这是我夫君,长安方穆清——只是如姑娘那般,也别唤我‘夫人’了,我们并不在意这些言语之上的形式。”既然她都提及了她夫君,那我再将方穆清晾在一边也委实说不过去——虽然他并不在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诶”了声,讶异地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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