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不舒服……体育课就别去了吧?”韩星停问。
“行,听星停的。”
“你要是请假,我帮你抄笔记,不介意吧?”
江时惊讶:“啊?你帮我?”她情不自禁抱了抱韩星停,“星停……呜呜呜——”
“哎呀别抱了,好肉麻。”
“跟你肉麻点又不会嫌多。”江时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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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江时默默走在桥上。
现在是仲秋,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学校建得又如此偏僻,平常根本没有车会来。所以不走到尽头,打不到车。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出校门就好了。
但是,江时心里清楚:她还在发烧。
明天和后天是运动会,这一走倒是省得去比赛了,而且到时候还会下雨,所以不会太好过。
但不知怎么,也许是在这里有了牵挂,她突然不想回去了。
可自己得的是支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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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江时到家,周玉兰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冰凉的手掌贴上女儿的额头。
“哎哟,这么烫!”周玉兰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连忙翻出体温计。
五分钟后,当看到数字停在38.5°时,周玉兰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说我是不是支原体啊?跟网上讲的好像。”江时蜷在床上,划着视频,“这个病是新冠变体,现在很流行,是反复发烧。”
“净瞎想!”周玉兰打断女儿的话,却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脸颊,“网上那些东西能信吗?走,妈带你去镇上买药。”
江时不说话,只是暗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过上了每天打针滴药水的日常。但通通没用,依旧是反复发烧。周玉兰急得不行,她半夜总要起来好几次,轻手轻脚地摸女儿的额头。
有时江时在半梦半醒间,能感觉到母亲微凉的手指,还有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但每次都在烧。
迫不得已,两个人去了云和中医院检查。
“……”江时真是浑身有气无力,只能瘫着,站着走路都废事,周玉兰一手提着包,一手稳稳地搀着女儿,时不时就要停下来让江时靠着自己歇会儿。
又是排这个队又是排那个队的,一直走来走去,人还这么多——乌压压地站满,也坐满一片。
好不容易排到了号,江时终于能躺着了。
但病房,供不应求。
一个病房住四个病人,除了江时,还有一个幼儿园,两个小学的。
病房外,还有病人。
甚至听说还有是有一个云中的高三学生,左手打着针,右手还在写题。
“林主任……”江时还听见有一中的学生在跟旁边的人说这个名字,立马笑了。
“怎么了?”正在整理被角的周玉兰抬头问道。
“听见年级主任的名字了。”她回道。
林主任的声音辩识度极高,一听便能知道是他,就好像当年的初中的孙主任。
突然……好想大家啊。
江时想着,有些难过。
——她现在已经离开一个星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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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暮色渐渐笼罩了城市。
点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像无声的计时器。
江时望着母亲靠在旁边打盹的侧脸,觉得这场病或许也不全是坏事。
她爱我,但她的爱像一把钝刀,割得人生疼,却不见血。
她会在半夜摸我的额头,怕我烧坏了脑子;也会在我没考好时,用最刻薄的话刺我,好像我的失败是她的耻辱。
她的爱也像一锅熬糊的中药。闻着呛人,喝着苦涩,碗底却沉着几颗偷偷加进去的冰糖。
后来网上有这样一句话:“妈妈给的爱是一块生姜”,江时当时看到的时候,想了想,觉得周玉兰给的爱,应该是一块没削皮的生姜。
辛辣,苦涩,粗糙,却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