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软糯糯地说,我要拜你为师,跟着你学本领哩。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长得远比自己所能教导得更好。
羡雪沉笑了,他招招手,让韫山河也走到跟前来。
韫山河听话地凑近,坐在莫东离旁边的床沿上。
羡雪沉也摸了摸他的脑袋,青年的头发很长很柔顺,有点硬质,和青年的脾气一模一样。
“山河,师傅是最放心你的,与修行一事上我已无甚有用的经验再教给你,师傅祝你一生平遂,常有所成。”
韫山河听着这段仿佛告别的话语,眉心紧皱,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师傅,你要去哪里吗?”
莫东离年纪小,还不会藏事,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他焦急地质询着羡雪沉,手指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袖。
羡雪沉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在太行福地发生了什么事,师傅。”
韫山河问。
羡雪沉的异状是从太行福地回来后才开始的,韫山河忽然有种预感,好像这会是他们师徒最后一次相见了。
羡雪沉眉眼弯弯,笑得很柔和,他没有说起自己的遭遇,只是嘱咐道:“太行福地的中心,是一个古老的传承之所,你们自去探索,若是有缘得了上古机缘,对你们修行也有许多帮助。”
“我要离开这里了,或许不会再回来,山河,师弟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段话,羡雪沉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后来任由莫东离如何学习了最强的追踪术法,也遍寻东洲不得师傅的踪迹。
莫东离也怪过韫山河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放师傅独自离开,韫山河只说,他尊重师傅的一切选择。
莫东离愤愤离开,这也是师兄弟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后来,就是韫山河神陨,莫东离听闻大恸,闭关稳定修为。
“后来,东离老祖多次来到传承之地,只有一次,他带着羡雪沉前辈留下的玉髓,稀里糊涂地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莫凌光说道,他想起莫东离和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神色说不上怀念,只是有些深沉。
“他告诉我,玉髓在他手里发热,恍然间他置身于一个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但没有人对突然出现的他感到奇怪,那些人仿佛看不见他,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老祖想上前抓住一个人,玉髓又开始发烫,眨眼之间他又回到了传承之地的石碑前。”
莫凌光时常去千旭都探访赏金者的老巢,那里是整个东洲消息最流通的地界。
就是那些游走在死亡与纷乱边缘的赏金者口中,莫凌光得知并不是只有莫东离经历过这样离奇的事情。
在羡雪沉离开后的许多年里,有不少修士路过传承之地的时候被拉入那个奇异的时空,这也是后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相信传承之地里一定有很宝贵的上古传承。
毕竟,能够扭曲现世的时空将大世界的人的灵魂短暂拉入小世界中,需要能够撕裂空间的强大力量。
无数赏金者们试图复现被拉入小世界的场景,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有一天有人能够真正地打开传承之地的大门,得到那位上古大能的认可。
“老祖曾说,他在那个集市上的时候,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化成水汽,又因着修行之人体温较凡人也更高些,只能感受到瞬间的凉意,很快消散不见。”
莫凌光绕着石碑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连石碑前的草长什么样,有多少株,都记得清清楚楚。
“羡雪沉……”
谢乐宴从允天玑口中听过关于他的事,虽然允天玑没见过这位师祖,但很巧合的是,她和羡雪沉是一脉相承的同族。
羡雪沉和允天玑都来自东洲大陆最北部的高原,那里离雁北关也很远,更靠近东边一些。
那里没有海,没有呼啸的风,极寒又肃穆。
那里也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只是因为地缘,许多人叫它北荒。
无人在意那里的北风吹过多少年,不朽的寒冰塑造了那片土地的秉性,在天寒地冻的高原深处,有一个传承了千万年的族群,叫做不落雪族。
不落雪族与寻常人类没有区别,只是更擅长抵御严寒,他们避世而居,少与外界交流。
后来随着一群不速之客的闯入,许多不落雪族的人被杀死,有人被迫远走他乡,有人为了隐藏自己和周边的族群通婚从而隐姓埋名。
直到一位不落雪族的姑娘成为当世大能的妻子,那位大能为了让自己的妻子开心,大手一挥在那荒芜的北境高原上建立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尖塔用于纪念死去的不落雪族族人。
允天玑知道羡雪沉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还是因为韫山河。
她是韫山河在北境捡来的弃婴,韫山河告诉她,他之所以来此,是因为他小时候常常跟着羡雪沉来北境,羡雪沉总是望着尖塔出神,上面刻满了死去的不落雪族的名字。
其中一个尖塔上,刻着和羡雪沉很像的名字。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神秘失踪又回来的羡雪沉,在和徒弟告别后又匆匆离去,还有石碑上关于雪的描述,终年不化的北境冰原——
究竟还有什么样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