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英花从领子里拎出一只骨哨,哨音响彻武平峡,很快,从谷口里来了乌泱泱足有十数人。
他们个个穿的交领短袍,领口露出的肌肤绣着独属青义帮的青纹。
柴英花吩咐他们将晕厥了的竹签子拉走,苏榆被收了剑,和夏岚江一起重新被绑住,一起扔进了篷车。
两人在车内,随着山石路的磕磕绊绊而晃晃荡荡,但总算是进了帮内。
苏榆看着夏岚江闭目,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笑道:“还不急呢,一会儿那人醒来,柴英花跟他一对账,就知道你在说谎了。”
夏岚江道:“我有说谎么。”
苏榆睨他,“没有么。”
他睁开眼,平静地注视着苏榆,“你是要将我卖了的,对吧。”
苏榆点头。
“也是他们买下来的,对吧。”
苏榆:“……”
“更是他逼你下跪,要砍你头的,对吧。”
“……”
“所以,我是哪句撒谎了呢。”夏岚江稳得如同一潭死水,等着她反驳。
苏榆一时无言以对,过会儿,她说:“可万一那人想颠倒黑白,替赵老三报仇呢。”
夏岚江摇摇头,“你没注意到么,他与那赵老三交情并不好,何必绕一圈非得替不喜欢的死人找公道。”
“也可能为了自己。”
夏岚江笑了一下,苏榆问:“你笑什么。”
“说来说去你就是相信他会借机报复。”
“有何不对,人心本自私又险恶。”
对于苏榆的言论,夏岚江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苏榆又突然用力重复道:“人心就是恶的,非常恶!”
夏岚江垂眸,没有回应。
没过多久,车速减慢,有停下之势。
苏榆呼出一口气:“可算是到了,坐得都累死了。”
她看夏岚江倒是无甚疲意,惊讶问:“你居然不累?”
夏岚江一路正襟危坐,“不累。”
苏榆想想,“也是,你又没打架。”
她停顿片刻,眼里浮现笑意,忽地低头偷偷道:“打架也打不过。”
“你说得对,所以我不打架,只受伤。”夏岚江指着左臂的伤口,鲜血洇透了衣衫,把本来月白的华服渲染成天边红霞。
这句话成功让苏榆住了嘴,对这件事,她是有些许愧疚的。
“我会同柴英花说,让她先给你治一下。”
夏岚江哽住,“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她似乎没有阶下囚这个概念。
“客气。”
苏榆像是没听出夏岚江话里的反讽,欣然接受他的“道谢”。
又过了一会儿,车终于停了,两人被看管下了车,终于得见青义帮真面目。
青义帮地处个谷内盆地,苏榆抬眼望,只见四周山脊处设有塔楼以查谷外敌情,这是唯一一处表明此处是个帮派据点的设施。
此外……她收回目光,瞧着眼前的牌楼,上面三个大字。
青义镇。
牌楼后是一片杏树林,杏花开得正盛,瓣瓣飞落在通往村里的青石路上,铺上一层花摊。
越往里走,鸡犬相闻,屋舍俨然,甚至有儿童嬉笑穿梭其中,好一个人建的世外桃源。
柴英花已在村中,见到她的人,表情无不喜悦敬佩。
美好得仿佛这里都是好人。
苏榆不由讥讽,这世道,又如何判断好人坏人呢,难道没有杀过人,没有抢过东西的人,就是好人么。
夏岚江也在观察着四周,他猜到这里应该有个村庄,但确实没有想到,至少在表面,这个村庄比外面的要美好数倍。
无饥馑,无仇怨,里面的其乐融融支撑人心归一,年轻人骄气磅礴,造就了青义帮在外面的闻风丧胆。
若是当年的将士……
罢了,夏岚江拂去触景生出的旧情,世间没有若是。
一名青义帮子弟来到两人前面。
“你们二人随我来。”
苏榆立马问道:“他受伤了,你们这可有药?”
这位青义帮的小弟不过十五六岁,但行为举止透漏着一股干练成熟。
他扫了一眼夏岚江的伤口,“我去告知帮主,若是帮主同意,药自会送来。”
“那多谢你啦。”
苏榆对着他甜甜一笑,人家都如此说,她自见好就收。
两人跟着小弟顺着石壁开凿出的阶梯拾阶而上,远离了村庄,不到一刻就到了关押他们的目的地。
“帮主说先给你们关进天牢。”
夏岚江看着所谓的“天牢”。
说是天牢,不过是个开在半山腰的洞中房,三面是山壁,另一面对着上山的路,用铁栅栏封好。
小弟打开栅栏门,后示意两人进去。
苏榆先行踏入,她眼里满是兴奋。
这里面有褥有榻,有桌案有椅凳,桌案上放着茶壶,设施物件一应俱全。甚至开辟出一个带有木门的密封小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