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别踩我脚!”
“不行。”方皎玉拒绝,“我怕有东西从床底下钻出来抓我。”
很可笑的发言。唯一的听众却没笑,陆言深不语,只是一味地把被子又掖了掖。
等到看完……已经半夜三更了,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俩人谁也没动,一个不提赶,一个不提走。倒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这屋里……挺热闹……
“陆言深你不关灯吗?”俩人挤在一个枕头上,显得很拮据,但就是非要硬挤着。
“不关了。”看完恐怖片的陆言深空前的沉默。
“你不是有光睡不着?”
“……偶尔也有相反的时候……”确实如此,如果现在把灯关了,他的一双眼将会成为屋里最亮的一对灯!
小动物一样挨挨挤挤在一处,酝酿了半天终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坐起来,晃了晃神,看见旁边已经四仰八叉的方皎玉,陆言深才突然觉得不对。
嗯?不是搬屋子了吗?怎么还是俩人一张床?
陆言深享受个人空间,方皎玉享受陆言深的个人空间……
天渐渐凉了,方皎玉趁某天陆言深在上课的时候,征用了他的被子,盖在了自己那床薄被上。
陆言深又挪回去了…还是那个屋,那张床,那个被窝。
还好陆言深是个能很快想通的人,这样也挺好,冬天开空调只用开一个,省电费。
这天陆言深记着方皎玉的话,去超市买了块五花肉,准备回家炖红烧肉吃。刚打开门,准备换上拖鞋时,他低头看见一双皮鞋摆在门口,和他棕色的拖鞋贴边。
那双皮鞋比他的拖鞋大了一圈,想来主人也是个高个子。
家里来客了?陆言深没吱声,在玄关换了拖鞋。客人的鞋子摆在这儿,那他穿的是哪双拖鞋?
有笑声从客厅传来,完全不顾及音量的,放肆大笑的是方皎玉。还有一个,低低的,很克制,即使是很愉悦的情绪下,他的声音依旧没有走调。听起来怎么说呢?嗯……很贵。
提着菜往客厅走,怎么说也得先打个招呼,再放东西。
鼻尖传来丝丝缕缕的烟味儿。陆言深眉头只皱了一下,很快又抚平了。看来一会儿得下楼买个柚子……
“哎?回来了?怎么还拎着东西?先放厨房啊!”方皎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他懒懒坐着,大开大合的倚着靠背,眼中笑意还未散去,这么朝他看来时,陆言深仿佛又回到第二次见他。
在人群里,浪荡的,自由的,只顾快意的方皎玉。
“呵”坐在方皎玉旁边的人轻笑了一声,这一声把陆言深的视线夺去。他看见一个男人,一个即使是坐着依旧看的出挺拔的男人。
他跷着二郎腿,微俯着身子,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只手夹着一支烟。
是他在低笑,也是他在吸烟。
他的坐姿是称不上好的,可看不出松散,只有随性而为的气定神闲。
陆言深看过去时,他正好把香烟送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后,火星明灭间,薄雾从他口中轻吐而出。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过陆言深,哪怕一眼。
这才是个和方皎玉一样出身的人。转过身时,陆言深想。
大概是个和方皎玉交情很深的,却比方皎玉更跋扈的人。
想起那人脚上的绿色拖鞋,想起那人自始至终未抬起的眼,陆言深心下有了计较,转身回了客厅。
两人正在不知道说着什么,见他来了,方皎玉给两人做介绍,“陆言深,我好哥们儿。贺修远,我发小。”
直到这时,贺修远才抬眼看向陆言深,“我听过你。”贺修远说,“皎玉提你有一段了。搞得大家都很好奇。”
明明是对陆言深说着话,贺修远的头又偏向方皎玉了,“你怎么没带来一块儿玩?”
这人压根儿也没想跟他认识。
陆言深不傻,看出贺修远冷淡的态度。他也不傻站着,走到沙发前坐下,就听他俩那么一来一往的聊。
“他课多呀!陆言深可是靠成绩拿奖学金的人,你以为跟咱们那圈整天吃喝玩乐的一样?”
“那挺优秀的。不过劳逸结合也没什么吧……哦,东子开了个靶场,跟你说了吗?”
话题就在他身上停留了两句,就被贺修远拐走了。
方皎玉回道,“说了,还叫我去给他剪彩呢,哪有那空,我说叫他找你去。”
“哦——我说谁给我揽的这活儿呢…”
贺修远是故意的,说点只有他和方皎玉知道的事儿,把陆言深晾在一边。
要搁旁人,应该是有些坐不住的,但陆言深坐得住,得益于幼时某些经历,他比谁都坐的住。
他自然的伸手在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再一点点撕去上面白色的经络。如果是平常,他会连包裹着果肉的那层皮也撕掉,碍于有旁人在,不好把手上弄得湿淋淋的。只好作罢。
等到那橘子光溜溜的,没有一丝经络了,陆言深才吃进嘴里。还挺甜。
此时方皎玉又提起他了,扭过头问他,“下回带你一块儿,去不去?”
陆言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记得他俩聊了什么,只随便的点点头,“行啊。”
“陆同学之前海钓过吗?”贺修远看了陆言深一阵,忽然主动问。
“没有。”陆言深说的很坦诚又干脆。
贺修远露出一个很小的微笑,“那有些困难了,海钓很讲究技术。”
怎么了,看他比他想象中要坐的住,反而决定主动对他开火了?陆言深扯了纸擦擦手,也礼貌的朝贺修远笑了一下,“听修远哥的意思,肯定是经常海钓的老手。修远哥教我个一招半式,钓条小鱼我想是没问题的。”
贺修远看着陆言深,明明笑着呢,但陆言深就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不高兴的意思。
“我当然肯教,我是怕你耐不住性子学。”
陆言深再次确定这人不光是不想认识他,甚至是暗戳戳的讨厌他。
陆言深没接话,反而偏过头去问方皎玉,“晚上炖红烧肉,修远哥有什么忌口吗?”
“他?没吧…你随便做,他要不吃,就让他回家吃。”
陆言深点点头,起身了,他把桌上纸巾呈着的橘皮握在手里,捏了捏,一股清香迸发开来,冲散一室的烟草味。
贺修远的眼神已经从漠不关心到目不斜视了,他紧盯着陆言深的一举一动,脸上也早已敛了笑容,不辨喜怒。
“我学什么都很快的。”陆言深笑着说,“你放心。我一直是个好学生。”
他从贺修远面前走向厨房,带着清淡却不容忽视的清香。
他确实学的很快。贺修远坐直了身子想……就连那个偏头跟方皎玉说话的模样,他都学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