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钟奇道:“这作何解呢?”
襦裙上的颜料复杂,只能说明襦裙的主人更能接触到这些颜料而已。而且襦裙的主人乃是白融的妻子钱氏,妻子帮着丈夫打理画室也无可厚非。
骆抒摇摇头,“虽说这四件衣物上都沾染上了颜料,却各有不同。这件粉色襦裙和颜料物证完全一样,色泽、干燥裂开的痕迹都一模一样。而且她还……”
她为求谨慎,“但还需看过这位娘子的证言才是。”
白融的妻子钱氏也曾是大理寺认为排行第二的凶嫌,她与白融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这点由白家二老佐证,七年前两人成婚时还有过蜜里调油的新婚期,后来钱氏生下女儿白桦后,夫妻之间慢慢只剩下冰冷疏离。父母曾想劝两人再生育一个男孩缓和关系,却被钱氏断然拒绝。之后钱氏便带着女儿白桦和白融分房别居,平日里也不常说话。
中元节当晚,二老见到钱氏主动进了白融的画室,还一阵欣喜,觉得钱氏回心转意,能早日抱金孙了。
没成想,钱氏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二老孙子梦碎,直言钱氏有了二心,不如留下女儿,两家分手,各自婚娶去吧。公婆围着儿媳孙女吵个不停,钱氏也哭泣心碎。这也是为何父母直到半夜才发现白融身死。
“她可有说,为何进入白融的画室?”骆抒问道。
韩雨钟答道:“钱氏证词,当夜是中元节,她生怕白融再次冲撞鬼神,想劝他早点休息。无奈白融不听,还将她轰了出来。”
“再次冲撞鬼神?说的是画魂?”骆抒又问。
“对的,白融不仅在画院里宣扬画魂的事,家中众人也知道他被鬼上身。为了结此事,他父母还请来上清观的道士游雀做法事驱鬼。”
“若钱氏是这个理由,倒也站得住脚。”
韩雨钟又补充,“这个妇人经受过数番大理寺的询问,都没有露过疑点。大理寺那边也逐渐减轻了她的嫌疑。”
可骆抒另作他想,她嫁过人,知道妇人若与丈夫关系不睦到了长年分房的地步,是不会关心对方早睡与否,会被鬼神冲撞与否的。
就像她家秦阿姑,说起死去的公公时,还得啐一口说死的晚。
她刚才还发现了一个关键疑点。
“钱娘子证言中说当晚她只去过一次吗?”她取下那件粉色襦裙,将沾有颜料的地方绷到框下,点亮一盏油灯,布料在光照下变得透明,唯有颜料覆盖的地方厚重,无法透光。
“韩大人,能看出来吗?”
骆抒指着这块厚斑,朝着韩雨钟的方向,方便他看。
随着骆抒不断动作,将光源照耀布块的每一处,韩雨钟突然发现了什么。
颜色……
骆抒取出之前那批颜料,拿出一块新的白布模拟粉色襦裙上的颜料顺序,一一涂抹了上去。
又将这块新布放在光下同粉色襦裙对比,不同的是,这块白布能透出微微的光。
韩雨钟恍然大悟,“襦裙上的颜料要厚得多。”
骆抒解释,“是的,从色泽和厚薄来看,襦裙上的颜料是分两次沾上去的。可是一般人不小心沾到一次便罢了,怎么会在相同的位置沾上第二次呢。”
她摆弄颜料的时候,皓腕也沾上了一抹朱砂红,白白的肌肤上红色扎眼。
韩雨钟匆匆移开眼睛,“那也就是说,第二次是钱氏故意盖上去的。”
可是她为何如此?骆抒眼睛亮亮,“只有将第一层颜料剥开才能知道。”
韩雨钟好奇,“这也能做到吗?”
“若是大人准许,请让我一试。”
韩雨钟给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骆抒自觉应当尽力。
她绕到橱柜前,寻到一把银制小刀,将粉色襦裙颜料最上面那一层用极其细微的功夫一点一点地削下来。
她的动作慢极了,几乎每动一下便要观察一会儿。韩雨钟不敢打搅了她,又察觉出她需要油灯,便挽起袖子为她添光。
可是油灯凑近了,不免烤人。骆抒白皙的脸颊上被烘烤出微微细汗,她害怕汗渍损害了证物,每每汗滴下来只能偏头拿衣袖去擦,可是手动刀停,又耽搁许多功夫。
她正为难时,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拿起帕子凑过来贴在她脸上,轻轻擦去一滴汗珠。骆抒心下一惊,眼底是一片震动,那只手离她极近,仿佛隔着帕子都能感受到触感。
她抬眼看向韩雨钟,对方面色清明,似乎这只是寻常小事。
骆抒突然不敢看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颜料上去。
那层颜料最后被完整小心地剥了下来,一拿开,他们便发现下层颜料中隐藏着的秘密。粉色襦裙上仅剩的颜料中间,是一个猩红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