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赁房来办事的人也不少,骆抒在人群中听了一耳朵,那府曹们问得可细。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几口人、几亩地,做什么营生,为何上京等等,跟骆抒在公堂上受的询问也不差多少。
她虽拿了帖子,也照例排着,顺便将这些问题都在心里默了一遍。
可别出什么错才好,省得辜负韩大人一番好心。
轮到她时,那府曹一看帖子,并没问前头这些问题,而是好奇地打量她,“你与国公府有旧?”
别是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位女子虽有几分姿色,可身着布衣,倒像是个乡下人,怎可能与国公府有关。
骆抒哪里知道什么国公,只记得韩雨钟吩咐她说是自己的亲戚就好,便回答府曹,“民妇是韩家的亲戚,想领一份赁房凭证。”
那府曹心里更觉奇怪了,既然是韩家的亲戚,为何不住到国公府里去,至于出来赁房吗。
他嘴上没说,照规矩给了骆抒一份凭证,心里却想,哪日遇上国公当值,得问一嘴。
凭证到手,骆抒便觉安心。她有手有脚,难道还挣不到赁房的钱吗?这汴京城这么大,就像韩大人说的,怎么不能活呢。
她打听过这汴京城的行市,都是一行一街,像她做惯的布行生意就聚集在马行街、潘楼街上。
路过潘楼时,乡下人骆抒惊叹不已,怎么会有如此宏大的酒楼,怎么会如此繁华的所在。
朱漆雕楼,青瓦覆顶、彩画匾额挂满了整个外身,四周的红纱灯更是精美非凡。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都想留在汴京。
她寻到目的地,发现汴京的布行生意不想她想象那般。陈留县的布行大多是一条龙服务,既卖布料也会裁衣,但是款式不多,花色纹样也是老样子。
可汴京就不同了,分得可细。一条街上,有单卖绢的、单卖绸缎的,而且挨着就是裁缝铺子,想穿什么样式就裁什么样式。
骆抒站旁边看了一会儿,那裁缝手又快又准,不两下一件褙子就裁出来了。
她一下就自卑起来,自己这点微末手艺,能行吗。
以往她与婆母经营布行,都是向织户人家收布,再放在布行里转卖,赚点寄卖费。
于是她流连集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
因她在门外站得久了,那纱店的掌柜迎了出来,“娘子可有看得上眼的?”
掌柜笑脸对人,哪怕骆抒看着不像要买的样子,她仍耐心询问,这开门做生意,哪有赶客的道理。
骆抒的确买不起,一匹纱最便宜也得三贯,她全部身家还不到三十文。
她拿起一匹纱,有些心痒,“掌柜这纱可是预备染成宝石蓝?”
掌柜“咦”了一声,“怎么这不是宝石蓝吗?”
这可是店里的精品,他可花费了无数染料才染出的宝石蓝,确实很多人来看,也就是无人买。
他可愁死了。
骆抒浅笑,“说是宝石蓝也没错,可又不全是,细细一看,倒有许多地方斑驳了。”
说是斑驳,实则就是有些地方颜色染得不够,于是又染了一遍,倒把色染浊了。
掌柜一看,的确如此,“娘子可是行家啊。”
怪道有许多人看了不买呢。
他虚心请教骆抒,“娘子可有什么办法,若娘子的办法有用,我送你一匹纱。”
“办法我有,可掌柜你未必信。”骆抒卖了个关子,细细摩挲那匹纱,“若是你觉得有用,我不用你送我,我只要你借我就成。”
“好说,娘子如此爽快,我也爽快。”有不要钱的法子,掌柜心里都乐开花了。
“其实啊方法很简单,掌柜你的这匹纱是织成了再染的色,由于织工织得不平整,颜色自然染得不均。若是将丝线染够三转再织,便能得真正宝石蓝的细纱了。”
骆抒细细把方法说来,直把掌柜都说愣了。
真就那么简单!可转念一想,不是在行当里深耕过的人怎么会一下就通了窍门。
眼前这位年轻娘子,有眼力,也有经验。掌柜心服口服,拿起蓝纱就塞骆抒怀里,“娘子聪慧,可帮了我大忙,这匹纱,送娘子你。”
“不行”骆抒拒绝,她也是做惯布行生意的人,岂能不知染出一匹纱得花费多少银钱,“说了借,就是借好了。”
掌柜也知道她是懂了寄卖的心思,他也不瞒骆抒,“娘子有所不知,我这纱虽成本贵,可是不好卖。娘子借了去卖,只怕亏本。”
骆抒苦笑不得,“掌柜,我不是要借这匹纱,我是想问你借些布头。”
掌柜又愣了,布头?拿碎布头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