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赵泓济一顿,“学生不敢隐瞒,我父亲当晚确实回来过,他怒气冲冲,说秦氏和骆氏要逃,让我快快找人去拦。等我再次返家,我父亲已经昏迷不醒,送到医馆后没多久便去了。”
“咦,这点陈留县的卷宗并未记载啊。”韩雨钟状作惊讶,“难道此前你并未说出此事?”
韩雨钟也曾遇到过,当事人隐匿案情。只是没想到陈留县办案如此不力,连这点都查不出。
骆抒心说,并非办事不力。赵家是陈留县当地的地头蛇,这次死的人又是赵家族长,县衙自然是快刀斩乱麻,直接给秦氏判了死罪,给赵家一个交代。
赵泓济也不慌,“学生因父亲出事而悲痛,自是想不起许多细节。”
这般光明磊落,韩雨钟心想此子狡诈矫饰,不好对付。
他翻看起卷宗,虽有赵泓济的证词,仍不能证明赵乡绅之死不是秦氏的责任。
韩雨钟看向骆抒,心中隐隐期盼骆娘子再变出些力证来。
骆抒上京这些日子,花了不少银子在讼师那里,学会了不少律法刑名。为了这桩案子,她又悄悄往返汴京与陈留一回,听从讼师建议,拿走很多东西。
再次离开陈留前,她心念一动,去了医馆一趟。
“大人请看,这是民妇从医馆处抄来的医案,上面写明了赵乡绅送医后,医馆案脉中详细写了后脑那一处只是外伤,不会致命。”
这件物证一出,赵泓济再无他话。
韩雨钟惊喜地看向骆抒,“有了此物,死罪一说也做不得实。”
赵泓济大喊,“大人,还请明察。”
可是他的抵抗无法阻止韩雨钟的结论。
“你们两家本是结亲好事,可赵家设局欺瞒在前,肆意抢人在后,才致使秦氏反抗,与赵乡绅有所推搡,酿成祸事。眼前物证已摆明,赵乡绅之死并非全是秦氏的责任。但始终是一条人命,本官现在判决,秦氏失手伤人致死,判一年徒刑,秦家退还聘财五百贯,还需赔偿赵家五十贯烧埋银。”
听到婆母不用偿命,骆抒不禁泪湿眼眶,“多谢韩大人。”
于汴京这一月,她数次惶惶,几乎不能安寝。背井离乡、看不到前景的苦,骆抒皆咬牙撑过来,只因还有人得她去救。
“另外,审刑院会发函到陈留查明赵全身份,若他属实就是廖布商,届时骆娘子的五百贯定钱也能追回了。”
有人欢喜有人悲,赵泓济血红双眼,死死盯着骆抒,那眼神叫人毛骨悚然。
丧父悲痛,筹谋失败,又让骆抒在他手中滑走!
刚离开审刑院,骆抒正交完钱。便见赵泓济拦在路中,她脸色一惊,正想躲开,前方传来对方阴沉的声音,“你真是好本事啊,才来汴京月余就榜上京官了。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和那位韩大人的眉眼官司,若不是你勾搭了他,他会这般帮你?这明明就是板上钉钉的案子,也能被你们翻案。”
刚刚在堂上,他分明看见韩雨钟瞧了骆抒好几眼!
骆抒胸脯气得起伏不止,“赵郎君,莫要含血喷人。你父亲的死本就不是我阿姑的责任,韩大人只是秉公办案,与我亦无任何干系。你父亲身死,前债已消,我不欲与你过多争执。”
赵泓济上前一步,狠狠攥紧她白皙的手腕,“不与我争执,可我便要和你争执,你待如何呢?你以为这样就能罢了,我告诉你,做梦。”
“秦氏那毒妇,你只盼着她死在牢里,少受一点折磨。否则她出来后,我一定会要她偿命。”
他用力一拉,使得骆抒跌在他身上,骆抒奋力挣扎,反手被赵泓济抵在墙边,“至于你,我费尽心思娶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那也罢,日后我要你求着我进我家门,只是那时,做妻还是做妾,全看我的心情。”
“别着急,我在陈留等着你,除非你这辈子再也不回来。”
说完将骆抒推开一边,快步走了。
骆抒知道,他着急回陈留。父死子守孝三年,他会错过今年的秋试,只能三年后再考。
可是她也知道,回去陈留只怕就落入了赵泓济的手掌心,而且陈留的家产统统变卖,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难不成,只能留在汴京了?
可问题是,她身上带着的银子,已经交还聘财五百贯、赔给赵家的烧埋银五十贯。如今甚至还欠着客栈掌柜房钱。
换言之,她不仅身无分文,还负债累累,如何在繁华的汴京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