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曲见庄北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勉强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试卷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她看着试卷上一道比一道复杂的题目，根本想不到任何解题的思路，只觉眼前一黑又一黑。
可考不好的话，那个监考老师指不定会怎么处置他们呢，他手上有枪，等考试结束是不是就要杀人了……陆曲越想心越冷，更没有心思考试了，心中不由萌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死就死吧，反正……
嗒。
一声清脆的声音搅乱了陆曲的思绪，她侧眸看去，发现是庄北放下了笔，并且他那张试卷也填得满满当当。
陆曲看着他的试卷，心中微动，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环顾四周，确定监考老师没有注意这边后，然后故作自然的将手上的笔故意丢下。
笔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考场中格外突兀，庄北自然而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那支笔骨碌碌滚到了自己脚下。
庄北没有怎么犹豫，弯腰捡起了那支笔，递还给陆曲。
握住笔另一端的力气格外大，那女孩指尖的颤抖通过那支笔传递给了庄北。
庄北抬眸，看到那个女孩满是哀求的看着自己。
“帮帮我……”
细若蚊蚋的声音没有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庄北看着陆曲，没有马上给出回应，而是转手拿起了自己的试卷。
那张试卷上偌大的标题，在陆曲眼前一晃而过，虽然短暂，但陆曲还是看清了其中内容，心情也同时沉到了谷底。
他的试卷是……特级工程师！不是高数！他们考的根本不是一门科目！
没等陆曲做出更多反应，她身后拿着法考试卷的男人就坐不住了，他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还以为庄北在帮陆曲作弊，于是使劲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庄北的注意。
如此动静就不小了，引得所有考生都侧目，饱含期盼的目光都落在了庄北身上。
庄北在他们的注视下，收回了向陆曲递笔的手。
“就算考试失败，也不会死人的。”
庄北声音不大，但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制止的动作。
庄北觉得自己的表述已经很清晰了，可其余人似乎还是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个个面如金纸冷汗涔涔，心理素质稍微强一点的还勉强拿起了笔，大部分人连笔都拿不起，只能双目无神的盯着试卷。
要是考得不好，就会死吧。
陆曲是干瞪试卷的一员，她不是不想努力尝试一次，只是这场考试，是她无法战胜的梦魇。
她出身于高知家庭，父母对她要求非常严格，不允许她在学习上落后别人半点，在父母不断的激励下，她拼命考上大学，原本以为父母能放松对自己学业的管制，可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永远摆脱不了这些噩梦。
只需要一场失败的考试，就能让陆曲彻底慌了阵脚，从没被打上“不合格”三字的她，甚至跑到办公室哀求老师不要通知家长。
对于陆曲的失常，老师倍感困惑的反问：“一场考试而已，又不会死人，你干嘛那么害怕？这点小事我不会通知家长的。”
一场考试而已。
陆曲茫然的看着老师，就好像看一个她不能理解的难题。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只是一场考试而已。
一滴冰凉的汗液落在了试卷上。
陆曲恍然回神，她快速眨了眨干涸的眼，定睛一看，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大半，黑板上的时钟显示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六分钟。
她又看向手中空白的试卷，有些恍惚的想到，这次考试失败了，那是真的要死人的，与其让别人杀了自己，不如，不如自杀算了……
想到这里，陆曲又记起，自己这种想法不是第一次产生，很多次，无数次，在那些让人窒息的考试中，在监考老师严丝合缝的监视下，在考场外父母的无声等待中——
“我受不了了！”
最先崩溃的，居然是坐在陆曲身后的男人。
他双目赤红，狠狠撕碎了手里的试卷，边撕还边神经质的喃喃：“我考了那么多次！那么多次！我考不过！为什么还要我考！我不想考了！我考不过！放过我吧！考不过会怎样！不就是死吗！死就死——”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洒了陆曲满背，她开始不受控的发抖，不可置信的看向还举着枪的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开枪了。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但陆曲却不敢回头看，也不敢擦拭无处不在的鲜血。
监考老师杀了那个撕毁试卷的男人后，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淡淡宣布：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做完了试卷，颇有些闲的庄北，侧眸看了陆曲身后那个脑袋都没了半边的男人一眼，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就在沉浸在惊骇中的众人濒临崩溃之际，考场后方，再度传来了异常的动静。
只见那不让人通过的大门口，突兀的伸进了一只码数不小的女式小高跟皮鞋。
这只略显娇俏的棕红色皮鞋，在众人的注视下，嗒一声落地，牵引出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带进来那个嚣张的高大身影。
“考试还没结束吧？我来巡考了~”
笛安身着红绸暗花旗袍，悠然踏入寂静的考场。
那开叉快到腰际的旗袍在一步一摇间，露出了修长有力的大腿和黑色蕾丝底裤，底裤下固定黑丝的丝袜夹也是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他身上每一个细节，可以说都透着不小的心机。
手上还捧着一束向日葵的笛安，优雅的甩了甩卷成大波浪的靓丽长发，向考场中木着脸的庄北抛了个媚眼。
整场考试都波澜不惊的庄北，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