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内陷入一片死寂,尤安沉默地低下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安霓能感觉他阴影里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脸上。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你…到底是谁?”尤安率先开了口。
“我?”安霓勾起嘴角,提着裙子往回走。“我只是个法师而已。”
她刚转身,手腕就被尤安拉住了,她回头看他。
“不对,我感觉你很熟悉。”
熟悉?当然熟悉,在城外你偷了我的钱袋,在城堡里谈条件揍了你一顿,又被你那可爱的未婚妻“捉奸”,最后在你父亲面前自曝进了地牢,你当然熟悉了。
安霓不屑地笑了起来,扯回了自己的手腕:“尤安勇士,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当矿工?”
尤安没说话,依旧沉着脸,低头凝视她。
“我有你要找的东西,”安霓走上前,抬头也盯着尤安红色的眼睛,表情狡猾地像只狐狸,“不过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
“我有个…朋友在都城,我想联系上他。”
“呵,”尤安笑道,“做什么梦呢,都封城了。”
“但你办得到。”安霓收起笑容,用认真在说事的表情看他。
尤安忽然抬手,用细腻的指背缓缓划过她的脸,眼里却透着冷意,他轻声嗤笑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安霓对着他露出甜腻腻的笑容,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头撇到了一边:“那尤安勇士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拿到开采记录了。”
尤安的手停住了,胸口开始起伏,很明显又生气了。
“矿洞内的任何情况都需要明确写在开采记录上,还需要监工以及矿区总管签字,用来签字的墨水是特殊材质做的,以防有人伪
造,”安霓轻轻拨开他的手,说道,“尤安勇士好像没有其他选项了呀。”
尤安气得青筋在额头上暴了出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按在矿壁上。
安霓却笑得更灿烂了,甚至用空着的那只手,顽皮地戳了戳尤安上下起伏的胸口。
“生气啦?”安霓笑道,“别啊,尤安勇士,我保证这次不会骗你,只要帮我取得联系,我定给你拿到开采记录。”
“不过,尤安勇士,”安霓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巨大的珈蓝矿石,“离这块石头远一些。”
……
又是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妖兽嘶吼声响彻整个萨奇城。
凌晨的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和星迁会的骑士团,基本没什么人了。萨奇城不开放,城内的居民也不知道兽潮什么时候会来,政府也没通知兽潮情况,每个人都忧心忡忡躲在家里准备物资,甚至有些人拖家带口搬到了萨奇城星迁会附近住,希望灾难来临时,能得到最佳的庇护。
弗雷长官这几天要忙疯了,几乎每天都是凌晨才能脱下那身沾满烟灰和咖啡渍的制服,换上皱巴巴的便装,上马车往家走。
可今晚他上车后,马车迟迟未动,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已经在车里等了足足五分钟了,本就心情烦躁,他掀开帘子对车夫喊道:“见鬼,你在磨蹭什么?!”
“抱歉。”车夫的声音半晌才响起。
刚说完,马车就动了,弗雷被惯性甩回了座位。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脱下外套,胡乱地扔在了对面的座位上,然后闭上了眼睛,抬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外面有兽潮,城内堆积的案子已经累满了他的办公桌,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事情也要他去解决,桩桩件件都让他疲惫不堪,没一会,他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开始颠簸,弗雷半睡半醒中皱起眉头,在印象中从他的治安官办公室到自己的公馆,都是通畅平稳的大路。
他猛得睁开眼睛,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
弗雷撩起车窗帘,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外面漆黑一片,茂密的树林像一排排黑色的巨人伫立在两边 ,瞬间一股寒意从背后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他打开车门,立马下去冲着车夫大喊,“你怎么驾车驾到了这里?!”
等他下了车往前走几步时,发现车夫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马匹不安地喷着鼻息,他眼神犀利地环视周围,谨慎地慢慢往后退,想退回到车内,去拿自己那个皱巴巴的外套,里面可是装着一些特殊用品,如果真遇到了什么,还可以保命。
这时,黑暗中伸出一个亮着寒光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长官,我好冤啊!”
弗雷怎么说也是通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出身的,他反应迅速地抓起身后黑影的胳膊,用力往前一带,可刚抓住的时候,手里一空,实体的触感凭空消失了。
他立马回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只有几只夜鸟从树林里扑腾地飞了出来。
“我好冤啊……长官……”
一阵凄厉的女声在四周的树林回荡。
弗雷的手心有些冒冷汗,刚刚脖颈上匕首的寒意太真实了,而现在这个女声忽远忽近,声音越来越尖锐,像尖物般刺进耳膜。
他绝不会认错,这个声音是三个月前死在牢里的一个女囚犯的声音。
“露西……?”他声音有些发颤,身体已经往后退到了车门前。
“我好冤啊……长官……”
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离弗雷越来越近,近到让他觉得似乎就在他耳边喊冤,一股腐烂的死亡气息喷在他的耳廓上。
他突然僵住了,大声喊道:“你不要找我,要找就去找你得罪的那个人!”
“我好冤啊……长官……”
弗雷一个箭步冲进车厢,抄起外套完成了一个前滚翻,从马车的另一个门跳了出去。
他的手也在拿起外套的一瞬间伸进了口袋,想掏出点什么来防身,可下一秒,从兜里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只血淋淋的手。黏腻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断手还在神经性地抽搐。
“装神弄鬼!”他蹙眉,立马甩开了断手。
弗雷心里多少开始有些发怵,额头的汗已经顺着流下来了,但他还是大声地冲周围喊了起来,“我已经看到了你了!”
突然背后出现一阵急促的阴风,他猛得一回头,一个披着长发,脸色苍白的女人以极近的距离贴着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
弗雷大叫起来,世界突然天旋地转,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的茂密的树林是倒过来的,脑袋里的血液像是在倒流,整个人晕乎乎地发胀。
“哈哈哈哈哈哈哈!”
树下传来一阵笑声,弗雷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倒吊在树上,而树下的身影就是前几天被他带着人找旅馆的那个金发女法师。
“长官大人,露西是谁呀?”
安霓手里把玩着那个记忆水晶,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