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林小西已梳洗完毕,倚在雕花木窗前怔怔出神。
院中那株老梧桐又褪尽了枯叶,光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她被困在这个陌生时空的第二个寒冬了。
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描画着简体字,忽然惊觉停手。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桌几上那个青瓷小瓶——那是她用岛上野生的朝天椒晒干研磨,又滴了几滴薄荷油调制的"防狼喷雾"。
辣椒粉呛得她自己都打过喷嚏,但胜在便携隐蔽,关键时刻往人眼睛里一扬,足够让对方捂着脸哀嚎半天。
桌上还躺着她的另一项"杰作"——烟雾弹。
用硝石、木炭和糖按比例混合,裹进浸油的棉布中,点燃后能瞬间爆出一团呛人的浓烟。
上回她拿这个戏弄看守,那壮汉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愣是没发现她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最边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里面装着硝石和硫磺——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据说能"声如雷震"。
这些都是她从一本炼丹秘籍中看到的,那些书全是希玄玥从希国带过来,足足装了两大箱。
"公主又在看那些稀罕物了?"良辰端着早茶进来,见她又盯着那些古怪物件出神,不禁莞尔,"昨日您做的那个'望远镜'可把美景吓坏了,非说是摄魂的法器。"
林小西苦笑着摇头。
这些现代文明的拙劣仿制品,是她对抗孤独的方式。每当想家想得厉害,她就试着复制记忆中的物品,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与原来世界的联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在阁楼擦拭旧物时发现的那本残破古籍,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义熙十四年,希女入龙室,时年十三。景平二年薨,年仅十九。"更令她心惊的是末尾那段《龙二子传》:"龙国二子...景平元年,宫中大变...有史称其弑兄谋位...景平二年,龙国易主二子泽岩……"
"龙泽岩"三个字从唇间滑出时,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她已成了逃亡途中的公主希玄玥。
两年了。作为亡国公主被安置在这座湖心孤岛,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身边只有侍女良辰、美景,以及途中救下的少年朱青相伴。
"啪嗒"——枯枝断裂的声响惊醒了她的思绪。院门光影交错处,不知何时立着个少年。
"原来是真的。"
少年嗓音清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他缓步走来,绣着暗纹的锦靴踏在青石板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晨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袭墨蓝色劲装,腰间悬着柄乌木鞘的短剑。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漫天星河都盛在了眼底。
他在窗前站定,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棂:"希玄玥?"
林小西心头蓦地一颤。
这少年明明素未谋面,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一种来自灵魂上的共鸣,仿佛曾经相识似的。
"你是?"
烟雾弹,那个是……辣椒面吗?少年目光扫过她桌几上的"发明创造",面上微微一怔,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
此时,朱青在后院练完功,浑身冒着热气,正往自己屋内走。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武功,不过是一种站桩之术,小西让朱青每日卯时起,站桩两个小时,由于他刚练习不久,是以每每站完,都出一身的汗。
朱青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瞥了朱青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听说希长天膝下唯有独女希玄玥,身边仅有两个侍女相伴,倒不知还藏着这么个俊俏的小白脸?"
"神经病吧你!"希玄玥冷笑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屁孩儿,你爸妈没教过你?跑到别人家来指手画脚,太没教养了吧!青儿,送客!"
话音未落,她已"唰"地合上窗棂。
窗外的少年怔在原地,眸中精光一闪,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朱青上前施礼相请,他却恍若未闻,只是失神地低声呢喃着。
突然,少年身形一动,竟径直往屋内闯去。
朱青眼疾手快,一个擒拿手使出——这两年来他日日站桩打坐,根基已颇为扎实,本以为能十拿九稳。谁知少年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朱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少年已如青松般立在屋内。
正转身的林小西险些撞入少年怀中,惊得连退两步,纤指微颤地指着他:"你……你……"她声音发紧,杏眸圆睁,"是人是鬼?"
少年擒住她手腕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挣脱又不至疼痛。
他忽然低笑:"我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不曾教过我,不如你来教?"
“放开我!”林小西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这个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少年的手。
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欢畅了。
"无耻狂徒,放开我姐姐!"朱青怒喝一声,身形如电,与良辰美景一同欺身而上,四人瞬间战作一团。
少年一手扣住林小西的皓腕,另一手却仍游刃有余地应对三人的攻势,招式凌厉,竟丝毫不落下风。
数招过后,他指尖轻点,三人身形骤然一滞,竟被他以诡异手法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小西心中警铃大作,一边戒备地盯着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探向腰间锦囊,冷声道:"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