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为长,何愁不能越过妹妹们去呢?”
程氏又惊又喜,连忙道:“此事别传扬出去,待我试探过老太太的意思。”
明泽摇摇头:“瞒不住的。五妹妹倒是不会声张,可二妹妹那里……明日,只怕就连四房都知晓了。”
……
不出所料,次日一早,东西两院四房便都知晓了这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连同下人院内都传出些风声。
老太太那儿,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姚老太刚起,涂个牙香净牙的工夫,就被钱嬷嬷带来的消息给惊到了。
她都顾不得漱口,满嘴喷着粉末子怒问:“明泽呢?昨个回来也不告知,反了她们了!”
生气归生气,老太太心底里却是分明的。
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不能由着下人们传扬出去。须臾,宁寿堂内又各自忙活起来,封口敲打,恩威并施,这事儿钱嬷嬷帮着她主子做了几十年,早已得心应手。
几个大丫头也相继去各房请人来。
二姑娘来的路上,都还云里雾里的没想明白。怎的睡了一夜,就变成皇后殿下要挑一个虞家的姑娘做养女呢?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也有机会了?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四太太康氏便头一个动了心思。她家的六姑娘明淑虽说才十岁,可皇后殿下点明了是为着昔年与姑太太的姊妹情谊,才想要认个养女。养女又不是女官,年岁小些无妨的。
二太太赵氏那里就更欢喜了。
只因明汐挑着捡着跟她母亲说:“大长秋暗示了,大姐姐和五妹妹选不中女官的。”
赵氏神气极了,难得女儿压过大房一回,若真能做了皇后养女,日后,虞青桥便再也不敢拿她生不出儿子说事!
二太太母女俩沉浸在喜悦中,不曾留意到庶出的三姑娘、四姑娘。
她们和姨娘在二太太手底下讨生活,甚是不易。
今春,因着父亲在外养了婢妾,太太气不过,竟连一身新衣裳也没给做。若二姐姐能立起来,帮着太太压了父亲一头,是不是她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一些?
虞明月打着哈欠坠在三太太身后,将诸位伯母叔母、姊妹兄弟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摇头。
难怪人说太傅府不成气候了。
一家子钻营在偏门上,争来斗去,能有什么出息。
不出所料的,老太太费了一早上的唾沫星子,哪个也没谈拢。
想扶明泽上去吧,二房不乐意,四房更不乐意;
想越过二丫头、五丫头两个姐姐,去扶最小的六丫头,面子上又实在不好看,没得叫外头人说她偏心,有失公正;
可真要叫庶子家攀上高枝,她这把老骨头怕得气个半死!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僵持了两天后,老太太才说等过几日休沐日,再好好坐下来和四位老爷们商议个结果。
三老爷下值后,听周氏提起这事儿,不禁皱眉。
“若只是思念亡姊,请皇后殿下挑个合眼缘的姑娘便是了。可若是有其他意图……陛下向来不喜朝臣与后宫过密,母亲怎的犯了糊涂?”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西院,周氏叹了口气,忙将人拉住。
“老爷走这一趟,若只被老太太责骂几句倒也罢,可要是被其他几房瞧见,还当咱们明月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你可莫要生事了。”
众人静观其变,二太太这头却已经寻上了娘家。
再有几日就是安定公主的生辰宴,按例,靖安伯爵夫人可以入宫祝贺。
靖安伯夫妇一向最疼赵氏这个小女儿,从前做姑娘时,便是有求必应的。这会儿她哭着归家,将虞青桥又在外养了个下女的事一说,做父母的便已经满眼心疼了。
很快,靖安伯就答应带着明汐这个外孙女一道进宫,定要为她谋个好前程。
二太太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有娘家帮衬,也不怕家里的老太婆偏心不给机会。
……
到了休沐日,虞家四房兄弟聚在宁寿堂,吵嚷许久,终于定下人选为明泽。
当夜,虞明泽便发起了高热。
等到天快亮时,热退下去,却从脖颈往上慢慢冒出了成片的红疹子,连着整张脸蛋儿都不能瞧了。
青锁吓得白了脸,带两个婆子,匆匆忙忙去西大街请了位坐堂医。那是建康城内有些名气的老郎中,隔着锦帕把好脉,沉吟片刻,摇头对大太太道:
“虞大姑娘这怕是沾了毒虫的毒液。老朽从前游走四方做铃医时,曾在八桂、南诏一带见过这种毒虫,建康城……却是不该有的。”
“八桂。”大太太喃喃,攥着帕子扑到老太太的座椅前,“母亲,您听到了,这东西只有八桂一带才有,明泽是着了人的道啊!”
屋里头没人敢吭声。
四太太康氏祖籍湘州,如今还有族中耆老住在那里。
而湘州与八桂,不过小半日的路程。
姚老太太腮帮子翕动,闭目问:“若有人只取了毒液带来建康,可有这般效力?”
“便是将毒液搁置三五年,也足有大姑娘这般病症了。”
郎中点到即止,抬笔写了方子,递给青锁:“这虫毒倒也不难治,按着老朽的方子,服药三日后便可清除虫毒,再将这药膏涂抹半月,疹子也就尽数消退了。”
大太太算着日子,哭哭啼啼抹起眼泪来:“这要将近二十日呐!再有五日便是公主的生辰宴,明泽这般模样……如何能进宫啊?”
老太太任由大太太哭闹,盘着手中的佛珠,闭目思忖。
虞明月见时机成熟,倒了杯水,一边扶着大姐姐起身饮用,一边嘟囔着:“昨儿,四叔母派人送了几朵绢花给姐妹们分戴,大姐姐偏要我先挑。说不准,就是剩下的绢花没留意,毒虫在上头趴过了。”
“银环,快去取来,叫郎中瞧瞧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丫头闻言,便要往妆镜前去取。
老太太终于坐不住,出声制止道:“行了。当务之急是养好明泽的身子,进宫的事便换个姑娘去走一趟。六丫头到底年纪小、不懂事,你四叔母更是个粗心的,便不考虑四房了。”
她一边拿话安抚,一边斜了明月一眼:“五丫头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那等大场面,我怕她误事。索性……就叫二丫头去吧。明泽,你说呢?”
虞明泽侧过脸,掩着口鼻不住咳嗽。
大太太又抽噎着闹起来:“二丫头去是得了天大的好,那我们明泽呢,就平白无故受人暗害?方才五丫头不是说了,四房还送来过什么劳什子绢花吗,追查下去必能有个分明。老太太,您是家里的主心骨,这一杆秤可得拿捏得不偏不倚才是啊!”
提起绢花,虞明月不免缩了缩脖子。
那是她与大姐姐做戏,故意给四房钻空子。不过,四叔母也的确没手软,那药无色无味,即便缓过来,从此怕也落下病根了。
这样毒的心肠,不怪大姐姐要头一个对付。
明泽在旁又咳了小半晌,终于消停下来。
老太太才抬眸道:“大丫头的确是受苦了。家中出了这般乱子,可见四房是没管好内院的。她既然没有这个才能,祖母便将协理管家之权收回来,都交到你母亲手上,可好?”
大太太突闻意外之喜,还没来得及应一声。
明泽那里却先道:“太太近日为着瑾哥儿求学的事没少操劳,恐怕是打理不来这些庶务的。只是家里如今这般乱,竟能投毒到主子身上来,明泽实在挂心祖母安危,的确不敢再叫四叔母协理家务了。”
“祖母若信任孙女儿,不如,暂且将对牌钥匙交予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