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兴男收回思绪,想远远的望一眼百官朝拜,起身走出殿外,可连日守在灵殿,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刺眼的白光,身体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她回首望着空空的身后,自从与桓温成亲后,总有一双手会扶住她,没有桓温的身后,她竟然无人相扶。
江东换了主,百姓并不在乎,隐居在山间的名士也不会在乎,比如隐居在丹阳墓的殷浩。
殷浩这一觉睡到日斜,仆人才进来禀告有客人来了,一听到客人,殷浩的眉毛都皱了起来,沉默着不语,仆人会意旋即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又折回来禀告客人是琅琊王,殷浩还是不应,仆人再次出了房间,这次回来禀告琅琊王的来意是请他出山,终于殷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请他回吧。”说完背对着仆人,不在言语。
琅琊王司马昱品着茶,再一次听到仆人杂乱的脚步声,终于皱起了眉头,不悦道:“谢安,他这什么毛病?”
谢安却一脸淡定:“我从兄谢尚拜访殷浩先生多次,也不过只见了一次,既然世人都将殷浩先生比作蜀中诸葛亮,刘备请诸葛先生出山还三顾茅庐,你来请殷浩先生应该更有诚意。”
谢安的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司马昱听了不但不恼反而笑了,展颜对仆人道:“对,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告诉你家先生,明日我们再来拜访。”说完,施施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等谢安上了马车,司马昱才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你又和那呆头呆脑的仆人说了什么?”
谢安笑着道:“那孩子机灵着呢,我一点就透,明日我们再来。”
马车哒哒哒的离开了,殷浩慢悠悠的从内室走出来,瞥了眼欲言又止的仆人,无奈道:“说吧。”
仆人忙不迭的将谢安的话重复道:“桓老夫人病逝了。”
殷浩顿住了,猛地错愕的转过脸,难以置信方才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仆人忙又重复一遍,殷浩转身就向外走去,边走边急迫吩咐道:“去把马车追回来,快去,快去。”
一炷香后,去而复返的司马昱和谢安见到了方才避而不见的殷浩,彼此行过礼后各自落座,室内一时寂寞无声,只闻室外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
明明执意来此见殷浩的是司马昱,可见到殷浩后司马昱无比淡定,最先开口的却是一直旁观的谢安。
谢安笑道:“殷先生,好久不见,不过见你一面还是不易啊。”
殷浩摇着扇,点头道:“何为隐居,若是来人就见,何必隐居。”
谢安颇赞同殷浩的话,最起码他选择隐居的原因便是此,他出身陈郡谢氏,家族中人才济济,多他一人入仕不多,少他一人出仕不少。
于是他也没兜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拜访是告诉殷先生桓老夫人的消息,若是殷先生去拜访,我们可以送殷先生一程。”
半晌殷浩才哑声道:“桓温他让你来的?”
谢安摇摇头:“琅琊王殿下想见先生,但先生避而不见,我便出此下策,殷先生果然重情义。”
殷浩终于将目光看向司马昱,淡声道:“不知殿下为何要见我?”
终于进入正题,司马昱掩盖心中的焦急,放平语气道:“本王想请殷先生出山,不知先生是否知道皇上驾崩了?”
殷浩摇摇头:“与我无关。”
“可殷先生是大晋的子民,岂能与殷先生无关?”司马昱反驳道:“登基的新帝是先帝的同胞兄弟,也是庾家的血亲,他一登基意味着什么,殷先生不会猜不出来吧?”
殷浩继续摇摇头:“与我无关。”
司马昱不在乎殷浩是什么态度,虽然他只回答了“与我无关”四个字,显然他在听他的话,于是司马昱自顾自的说下去:“庾家仗着先帝的信任,逼反了苏峻,苏峻之乱造成的建康惨绝人寰,殷先生亲身经历过,应该不会忘记吧?”
殷浩自然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