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懂,胡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沈春宜满脸歉意看着他道。
谢端跨过门槛的脚一顿,温柔的眸子紧盯着她,“小孩子眼明心亮,不会撒谎,我觉得她说得对,你不必妄自菲薄。”
沈春宜嘴角抽了抽,他还说起俏皮话来了。
谢端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眼眸含笑地道:“难道是我说反了?你的意思是我生得丑?”
“没有。”明知他是故意的,沈春宜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你生得不丑。”
歪曲到美丑,总比谈论般配与否要好。
他知她心思,微微笑了笑,贴心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虞美人放在窗台上一直照不到日光,会长得不好,白日里可以把它拿到院子里晒一晒,夜里再把它拿回去。”
今日她屋子的窗户半开着,透过窗间的缝隙可以窥见那一抹艳丽的颜色。
他不敢多看,只匆匆一眼就撇开了眼,却记在了心中。
“有拿到院子里晒的。”沈春宜轻轻地说了一句。这话倒像是她把花日夜放在窗台,想日日夜夜都见到它,很珍惜它似的,又解释道,“其实之前一直都是放在院子里的,萱娘她们稀罕得很,一日浇好几回水,我怕它淹死了,才把它拿到窗台上的。”
越描越黑,她默然。
谢端眼神柔和:“你放哪都好,等它开败了,我再送你新的。”
“不用。”沈春宜连忙拒绝,“有一盆就够了,如果它一直没枯萎,明年就又能看到花了。一年看一回花,也足够了。”
“那你会照顾它吗?”谢端声音温和。
沈春宜想了想:“浇水施肥都不是什么难事,顺顺利利的话,它能活到明年后年甚至更久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端眼里盛满了柔情,“嗯,它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沈春宜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微笑着沉默。
谢端温柔的目光扫过她小巧的鼻尖,向下移到尖细白皙的下巴上,移开了去,“它要是长虫了或是病了,你都可以来问我。”
“嗯?”沈春宜疑惑地转头看他,“你会养花?”
谢端谦虚道:“略会一些。”
沈春宜感叹道:“真没想到你还会养花。”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韭菜和麦苗不分的。
“我阿娘以前就喜欢养花。”谢端神色怀念,“她搬回王宅之后在花房里养了好多花,每日都亲自给它们浇水、施肥、捉虫,花病了就跟老孙头一起商量怎么治。我耳濡目染,自然懂一点。”
见他有些伤感,沈春宜怕揭他伤疤,不敢再多问,只笑道:“你比我厉害,我只会浇水施肥,其它的一窍不通。”
谢端粲然一笑,感伤尽然散去,“我也是半桶水,彼此彼此。”
拐过街角,离王宅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
谢端轻声邀请:“以前我阿娘亲手种的那些花如今养在她以前住的院子里,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大好吧。”沈春宜婉拒。
谢端语气温和又不失强硬,“就去走一走,不费什么时间的,好不好?”好不好三字,他说得温柔低沉,似在耳边响起的的呢喃低语,还带着一股子乞求的味。
沈春宜觉得耳朵有些痒,侧头看向巷子边长满了青苔的排水沟,“好吧。”
话音响起,她忽然发现原来心软也是会遗传的。
她犯了和蕙姐儿一样的毛病。
谢端阿娘住的院子叫疏桐院,取自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宽大的院子里种满了花,只留出中间一条紧容一人通过的青石板小道直通正房,正房前的屋檐下种着两株桃树,两边各一株。
桃花四月芳菲尽,桃树枝丫上如今已缀满了一个个青色的小果子,小小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外边有一层短短的白绒毛,密密麻麻的,在阳光下泛着银色光泽。
右边的桃树下空出一块小小的地方,铺了青石板砖,上边放了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石桌石凳一层不染,显然是日日有人打扫。
沈春宜在树下站了一会,谢端示意她跟着他继续走走。
见他上了正房的台阶,沈春宜有些迟疑。
从走进这座院子起,她就有一种闯进了他的秘密世界的感觉,心底莫名的复杂,还夹着一些想要逃离的慌乱。
谢端看出了她的犹豫,适时解围,“不是进屋,我们去偏院,那里有一株更大的桃树。”
正屋东边有一个小小的月洞门,跨过月洞门,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中种着一株水瓢粗的桃树,树冠茂密,翠绿如云,几乎盖住了这个小小的院子。
对面,有一个靠山四角亭,亭里立着一个画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