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江挽缨的时间虽短,这期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晏照从来没见过江挽缨沮丧或是颓唐,连低落都很少有,这一路上江挽缨总在乐呵呵的笑,不停的同自己说话,哪怕自己轻待与她,也不见江挽缨有过怨怼或是不满的情绪,似乎在江挽缨的眼中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
可不曾想,江挽缨还有这样脆弱的时候,若不是今日梦魇,他怕是没机会看到这样的江挽缨。
晏照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堵的慌。他伸手抚上江挽缨的脸,睡梦中的江挽缨不只是他,还往他的掌心蹭了蹭。
晏照表情一滞,如梦方醒般促然起身,疾步走到窗边开窗。已是二更天,天色依旧昏暗,只有云层后的清月偶然会露出脸。深夜的林州静谧像是一座孤城,有清冷微弱的风顺着窗游走进来,炉灯倏然一跳,隐隐有熄灭之相,几次跳动之后又稳稳吐出了火苗。
被江挽缨挽过了胳膊不住的发烫,提醒他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晏照眼中忽明忽暗,没由来的一阵烦闷,他必须承认,对于江挽缨他已经无法在平常心对待。
这个一开始被自己当做是登徒子的人,在短短时间内不光改变他对她的看法,还能猜中他心中所想,知百姓苦,望天下安,胸有宏图大志,是个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人。
江挽缨与他以往接触的人都不同。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
他对江挽缨有思慕之情。
长夜微凉,微风拂面。明月拨开层层纱云,清辉落满目。晏照望月轻轻笑了下,此刻心中的纱帘叠盖,似明月出云,再没有一丝阻拦。
江挽缨模糊着神思从床上坐起,心中那种钝痛之感犹在,她呆呆坐在床上,不知为何觉得眼睛有些发干。昨晚梦境中的一切还一如眼前。
她一向很少做梦,从小到大做的梦屈指可数,大多数醒来都不记得。然而这次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她原来也见过原主的记忆,但都是以旁观者,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的。
除了觉得原主一家死的冤枉可怜之外可能还有些同情。
可这次.......
江挽缨愣怔的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缓解钝痛似的。梦里一切太过真实,江挽缨甚至怀疑是原主在透过她的身体传达着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只因只有一副身体,才会在梦中借此机会再见父亲一次。
江挽缨在床上呆坐良久,钝痛感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深重起来,以至于她分不清这钝痛究竟是原主还是她自己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江隋在千军万马中一边唤原主小名一边奔来救她的场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世间之痛,唯有亲人离开而不能释怀。
或许连江挽缨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一场梦境改变了她原本想要快点逃离系统的决心,这一刻,江挽缨决定,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原主一家,她现在顶了原主的身子就应该替她完成未尽的心愿。
江挽缨忽地想起什么,连忙下床去找自己的包袱,她记得包袱内有个包裹严实的玉牌,之前打开看过一次,只因为是碎的她没怎么在意,包裹好又放了回去。
没准这玉牌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江挽缨将包袱解开,一股脑的全倒在了床上,江挽缨找到玉牌迅速解开,玉牌露出真容,白玉清透中间还刻着字。
江挽缨将玉牌拿在手心仔细的看,“这字.....”她喃喃,“好像是个日字。”
日?是有什么含义吗?
她摩挲着裂口处,这一处看着像是摔碎,这么说应该还有另一半,没准另一半上也刻着字。江挽缨想着,房门被人推开,她慌张的将玉牌裹好塞进袖袋中。
晏照手中提着一碗馄饨进来,见江挽缨醒了,难得软了的语气,“这家馄饨味道不错,你快来吃吧。”
江挽缨一时不适应晏照这么和善的语气,干笑两声,“呵呵......”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得坐下来没话找话,“你起的怪早的啊。”
晏照将馄饨放在她面前,贴心的将汤匙递上。
江挽缨如遭雷击,不知晏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一觉醒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在江挽缨适应能力快,反正晏照性子反复,习惯起来也不难。
她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不住赞叹,“嗯!好鲜啊,你怎么不吃啊?”
晏照在她对面坐下,“我吃过了。”
“哦。”她又吃了一口馄饨,皮薄馅大,“味道真不错,你在哪儿买的啊?”问完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晏照正给自己倒茶,“陶明馆。”
“怪不得,他们家那这一碗不得一两银子啊!”说着又吃了一口馄饨,嚼着嚼着忽然转头,不确定的问晏照,“你说在哪儿买的?”
晏照:“陶明馆。”
江挽缨用力咽下口中馄饨,不死心的问,“你哪儿来的钱?”
晏照不语,自顾自的喝茶。
江挽缨手一松,汤匙掉落碗中,她噌地一下站起来跑到床边,一顿翻找。
身后晏照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