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血色如海浪翻涌，沉溺其中的灵体被这冰冷血浪吞没了身体。

刺骨冰冷。

混沌之中的盛渊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宿主——！”

“艾欧里亚——！”

“哥哥——”

“大人——”

有人在呼唤他，拼命在那嘶喊，似要咳出血来那样用力。还有隐约的哭声，那样的嚎啕大哭简直恨不得把人心揉碎了。

声声震颤，惊涛骇浪般迭起，几欲要冲破这混沌梦境的阻碍。

外界动荡喧哗传来，梦境里的人与物如同水面被一颗石子投掷下来，打破了原本的平静，被扭曲，产生了无数涟漪。

时间加快流逝，眼前不尽魔魅红光。

“莫里斯——”

伯格利亚一身血红，狼狈扑倒在地，仰头见到站在天堑之上投到无底深渊里的狭长身影。

深沉的蓝郁色，在逐渐覆盖从谷底可以能窥见的天空。一寸寸冰冻住。

“不，不要！莫里斯，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不要……”

属于白狐少年的面孔仍是美丽，却眼睛里有无数浮沉的血红，如魔魅红晶石。往昔璀璨夺目的金瞳光彩暗淡，已经积聚了许多灰暗，阴郁颓败。

再次落入这黑暗阴冷的异界，惊慌与恐惧在脸上浮现，少年挣扎着向前爬行，试图要从这地狱谷底爬回去。

“不要这样对我……我会疯掉的！”

“我错了，莫里斯你不要抛下我……我会从地狱爬回来找你！”

“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好害怕……莫里斯！莫里斯！！”

天幕被逐渐遮盖，不见天光。

少年无数次想要冲破谷顶的禁锢，却次次被无形的强大力量按了回去。

终于他力竭，倒在无数枯骨的亡灵地界。

“为什么……背叛我？”

在地底最黑暗的深处，风声过境，只余死寂。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少年眼睛里慢慢凝出血红，坠在颤抖眼睫下，摇摇欲破裂。

不甘心的眼睛逐渐睁大，映在眼底的是那逐渐闭合的天幕穹顶，空空荡荡。

“咳……”

倒在血泊里的少年，突兀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泣音。

“莫里斯，你薄情寡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要为了那些烂人，选择抛弃我……”

“我恨你，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永生，那你就去死吧——”

想到站在那山顶之巅的那些人俯视自己的姿态，伯格利亚发出一声笑，破空而来击中的一剑穿透肩胛骨，伯格利亚生生忍住了。

身上早已千疮百孔，血窟窿还在缓慢愈合，他被灌了蛊药，伤口愈合如同蚂蚁噬咬。

可身上越是痛，他越是止不住的想要狂笑，几欲癫狂的笑声自空谷回响。

“莫里斯！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所爱，伶仃寡人长眠雪岭……”

染血的唇轻轻开合，吐露出世间连神明都无法破解的血誓。

“永远的，永远活下去吧，等着我变成厉鬼报复——”

更多的箭矢落下，将他钉死在无边血海下的沉沉尸骨之上，阻断了最后一句声嘶力竭的疯狂之语。

砰——

梦境猛然被某股力量击碎般，裂成无数碎片。

猛然被一股力量撞到，盛渊倏然心头一震，他睁开双眼，见到自己漂浮在虚空之中。

血红与黑沉的光影变换里，盛渊转动着身体，看到了一个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幽灵，在朝他走来。

那幽灵的发红眼目有些熟悉，可盛渊还没想明白什么，幽灵一瞬间移至眼前，抬手要来抓住他。

但还没靠近，就如阳光下的泡沫，砰然破掉了。

盛渊怔怔看着眼前那消失的光点，残留的一点蓝光落在面颊，抬手摸了摸，湿润的触感。

这是……眼泪？

盛渊被无数梦境碎片包围，往前不得，往后找不到路，他就站立在一片虚无之上。

那些碎片，如镜面般反射出许多破裂的画面。

被灰暗覆盖的大陆，定格在最昏暗的一幕，那些他熟悉的人被阴影笼罩，他们如同身处地狱之中，那样悲痛绝望的眼神，在此前他从未见过……

无数仰天探出的阴魂，狰狞扭曲，好似拼命想要逃出那罪恶之渊，因为他站在无数碎片之间，所以那些无数双手，又像是向他探来……

盛渊不自觉后退，躲避。

灵体碰到某个碎片时，盛渊听到了一声痛苦的低泣。

冰雪似的洁白晃过眼前，盛渊恍惚自己见到了格瑞尔导师，一双雪白而微湛蓝的眼眸，如同雪地里积埋的蓝色宝石。

盛渊看到了梦境之外的现实世界，一段残留画面。

格瑞尔导师将昏死过去的少年带到了他所掩藏的弟子的容身之处。

灵魂丢失的艾欧里亚，躯体静静躺在地墓里巨大冰体上。

这是格瑞尔导师所找到的最合适保留弟子身体的地方，如果不是艾德公爵坚持要留下他，格瑞尔恐怕会是一早带着人离去了。

不会是叫弟子停留在这肮脏冰冷之所。

第一世西利欧，第二世白狐少年，重来一世的艾欧里亚，仍是属于伯格利亚的俊美无双的样貌。

还是那一身巫大人给弟子穿上的束腰长身丝质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