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了,接着洁白雪地映射,桑塔看到他此时失魂落魄的模样:红肿的眼珠子发直,眼球有爆裂的细纹,面部青白,像个恶魔吸走了灵魂。
在荒无人烟的地界,他像个幽灵,更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死人。
小童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陛下呢……”
托莫那血红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到面前冻的面色红红白白的瘦弱小童。
“他走了。”
“走!他去哪了?”
小童睁大了眼,瘦小的脸颊上一双过于圆润的眼睛黑白分明,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秀气,稚气未脱。
托莫定定看了他一会,桑塔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后退两步,托莫忽然伸手抓住了他。
“你做什么——”
桑塔被紧攥的力道勒得痛了,想要挣开,却是被托莫反手掀翻,他仰面朝天,被拖着从田地里到了旁边的树林空地里。
怀里包裹好的火红披风以及感应晶石被被抢走。
一直被压制挣动不得的桑塔终于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喊大叫,“还给我!还给我!”
桑塔爬起来扑倒要走的托莫,拽着他的腿脚,“那是我的,我的!”
托莫不听不应,就紧紧攥住从桑塔手里抢出的沾血的晶石,又是朝着刚才来的方向返回。
抱着他脚步不肯松开的桑塔就硬生生被拖行了一段距离,红肿的双手在雪地里冻得僵麻,腰腹撞到一块岩石,身体颠簸一下,小童终于没力气的松开手。
“我要告诉陛下,呜呜你这个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抢我的东西,还打我……我就知道,你是个坏种,呜呜大坏种……”
被甩掉的小童趴在雪地里,看着那个恶魔走远了,终于泄气地埋下头,呜呜咽咽哭了出来,哭得伤心极了。
荒野之地,小童冻的浑身僵麻,在听到一声咯吱咯吱的噬咬声时,他迷茫地抬了抬头,扭过身。
眼前的景象险些令他昏死过去。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从他的脚面覆盖而上,沿着他的衣服钻进去,细细密密的虫足挤挤挨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桑塔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要逃走,呼救声随着呼啸北风而过,扯散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虫腹,葬身在这荒郊野岭,身后的虫群忽然发出一阵阵尖锐爆鸣声。
“吱吱吱——!!”
泪眼朦胧里一道绿光闪过,桑塔低头,不停挣扎的腿脚上面,被一道锋利的冷光尽数斩杀殆尽,虫群被清扫了大半,残肢断截的虫子尸体,腐烂成一摊摊浓稠液体,腥臭粘腻。
小童捂着嘴巴,没忍住,俯身吐了出来。
站在面前的白骨骷髅后退一步,闪开了他。
“哒哒哒——”牙齿开合间的碰撞声,像在说好嫌弃。
从被虫群吞噬的死亡情景中缓过劲,桑塔心有余悸,面前打上一捧雪,桑塔以雪作巾帕,擦干净脸上,再是睁开眼,清楚看到面前的救命恩人——幽幽鬼火,白骨骷髅,黑袍镰刀,地狱使者。
“诸神在上……”
桑塔嘴唇颤抖着,白眼一翻,想着就此昏死过去,也强过又是见到一个地狱恶魔的为好。
但他不能昏死过去,冰冷的雪刺激着他的脸,眼睛也进了雪水红彤彤的,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哀求,“放过我吧,我走还不好吗,我走……”
白骨骷髅横出巨型镰刀,尖端勾着衣领,将他从那身下一滩污秽里提出来。
在小童还想要连滚带爬想要逃跑时,白骨骷髅已经甩着巨型镰刀,虎虎生风,三下五除二,将他身上的脏兮兮衣服撕成了碎片。
“洗——”
桑塔跌坐在一处破开窟窿的河滩边,抬头看到闪烁着幽幽蓝焰的巨型轮船,又是憋住了泪。
他呆住了。
一艘黑漆漆的战船,静静匍匐在海面之上,坚固船体下,将融化坚冰轻而易举地撞开,荡出去的水花,拍打船身,又远远到达海岸边。
站在轮船之上的白骨骷髅,举着一把可以将天幕都劈开的巨型镰刀,幽幽鬼火闪烁着。
修长身影,猎猎黑袍的身后,走出来一道白影。
银白发丝,随着海风鼓动,在荡起优美而柔韧的腰部弧度间游弋。
温润的眼瞳静静观望他,唇边微微露出个浅笑。
小童呆呆看着忽然出现的美丽的人。
心里生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他是被选中的幸运子。
历经万难,他终于得到了眷顾。
第二个想法是——那个坏种预料到了吗?
跑得可真快啊。
活该。
桑塔笑了起来,从滩边爬起身,拖着刺痛的脚步,跌跌撞撞淌过及腰的冰冷的海水,抓紧铁栏杆爬上了战船,跪坐在地,扑到了那人脚边。
“陛下!”
披上一件保暖衣袍的桑塔捂着冻伤的脸颊,仰望着散发着洁白柔光的大人,红彤彤的眼睛里有泪花。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闻言,小童搓手微滞,看向他身边的白骨骷髅,它那眼中闪烁着的幽幽鬼火与他对视。
巨型镰刀在空中微微划了一道。
桑塔抬起头,展颜一笑。
“没有呢。”
“那……”
犹豫不决的话,被生硬艰涩的牙齿磕碰音接走,“走—了——”
远离海岸线的黑色战船进入了深海,点燃的赤焰火把已经变成一个小点。
远远看上去,似飘荡在海面上的发光荧虫。
飘飘荡荡,越来越远。
从最南边,慢慢驶向那遥远的北海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