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没见着的人,总是在大半夜出现。
盛渊睁眼便是看着莫卡一张脸在跟前,唇色苍白,眉宇之间萦绕着黑气,放在腰间搂抱的手臂向上移动。
这人身上寒气湿重,面对面呼吸吐纳出来的,都是冰寒气息,盛渊还闻到一丝血腥气。视线下移,冰冷剔透骨上面有血迹,蹭破了皮肉,视野里隐隐蒙上淡淡红色,盛渊往后退了下,又被按着后颈往前滑行。
顾虑着国王寝宫外面守着人,盛渊没有多余动作。
沉默被当做默许。
四片唇瓣从轻微触碰到紧紧贴上,舌头也从开合的缝隙里溜了进来,勾着他轻轻吮吸。力道从轻柔变得粗重,盛渊被动着往后退去,一退再退,最后给逼到了角落里去。
床帐子被压着撑着紧绷绷的一片纱,漏进烛火点点,映亮一双猩红竖瞳。
手臂撑在他冰冷脸侧的巫大人抬起头,单手拉开了衣领,露出更多鲜血淋漓的伤口,可以见里面森森白骨,盛渊擦嘴,偏过头去。
似是知道盛渊不会过问他的死活,他轻声道,“新国王即位仪式,需要圣子出面,我以国王名义见他,他却打伤了我。”
盛渊漠然,“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直接代替他的存在呢,没想到你也会有无用的时候。”
巫大人低下头,侧脸蹭着他的颈窝往他的耳后去,低语道,“杀是要杀的,他活着就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他弄得动静有点大,上下摇摆的床垫子倚着墙角的陶器磕碰作响,盛渊按着他,低声逼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外面响起敲门声,宫人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叫他们离开。”低哑的声音里,隐隐有威压,他抓着他手腕,往胸腹下面游走,盛渊连踢带踹,也没能阻拦住他。
埋下头去的时候盛渊倒吸一口冷气,冲外面道,“都离开这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最后一声隐隐有些变了腔调,盛渊紧咬住下唇。
仰面陷在枕头里,他十指被紧紧扣住,给新国王专门裁剪的丝绸睡衣翻出了褶皱,波浪般起伏。吐纳的冰冷气息也逐渐变得暖热。
终于盛渊能挣得空隙,把人一脚踢开。
他从地毯里半站起来,擦着唇角的破裂,看到躬身在床上的人,拱起的纤瘦脊背隐隐发抖。
“……”
他上前去,看到上面缓缓渗漏的血丝。
盛渊知道他低劣卑鄙,毫无羞耻心,可如今这样强来,还是忍不住杀意,待他低下头来,盛渊翻身坐起,将他压倒,一束火焰腾空燃起,直逼他的面门。
“我是不是警告你,不要越界!”
巫大人被压制着,看到盛渊眼底燃着熊熊烈焰的模样,还氤氲着淡淡雾气,轻声说,“是我情不自禁,过火了。”
外面匆匆脚步声经过,又是一阵敲门,“陛下出什么事了?”
盛渊砸了一个烛盏到门上,砰的一声响,还有他愠怒的声音,“别再来烦我。”
宫外人都噤了声,没有了动静。
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药物,巫大人给他上药,说了许多道歉话,看他许多眼,盛渊只有垂眼冷漠。
“我会让你坐上王座,成为真正的新王。”毋庸置疑的陈述语气,叫盛渊无声冷笑,“你的任务就是要我坐上王位?之前那些弯弯绕绕逼着我远离帝都城,可不都是白费功夫。”
“只要是因为你,就不白费。”
这下盛渊连笑也没有了。
巫大人去喝了一些水,缓解嗓子的干哑,回来时见着盛渊躺在床上,下面的疼痛叫他难眠,怎么样姿势都不舒服。
他坐过去,拉着他过来,替他按摩抽筋的腿脚。
“翼龙族已经悉数赶来这里,明日就可以去见一面,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盛渊厌烦的转开脸。
巫大人捏着他的小腿肉,盛渊忍耐着转过脸来,看到他青涩面孔十分严肃的神情,“他们可不是我这样的好性子,你是他们的主上没错,但也觉得你也是和人类厮混久了,产生了一些恻隐之心,他们不会容忍,会用各种手段逼你与人类作对。”
盛渊面前投下他的影子,睁眼见着他深灰眼瞳,隐隐的光华闪现。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和你当初的蜕化有关——”
…
…
新国王的加冕仪式十分隆重,得需圣子接引,在帝都城四面,东南西北绕行一周,前路圣水洒,清理中门宫道和纵横长街,随行骑士兵,金甲白衣护送。
清晨起来便是梳洗装扮,白布衣裳,赤脚踩红绒地毯,从王宫走到圣堂,盛渊见着等候的白袍圣子。
传言,圣子是诸神下达指示通传人间困厄,遍及福泽的神仆,一届届的圣子,皆是由上一任圣子从人间找寻通灵神意之人,接任代替传达诸神之意。
没有人见过第一任圣子,也没有人见过后来的圣子,白袍,权杖和金丝面具,就是他们示人的唯一面目。
不知道七大国最尊崇的圣子如何就被劝服了,反正是麦恩来告诉他,圣子已经应允出席他新任国王继任仪式。
“主上不必忧心,只是一个人类厉害了点也害不了您,巫大人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您就放心坐上王位吧,我们都在等候您。”
麦恩欢快的宽慰,盛渊却心情沉郁。
圣堂寂然无声,刚刚举行过葬礼,里面换了层层叠叠红纱布,覆盖高窗和楼梯,一身白袍的圣子十分醒目。
随从修士们带来一应物品,国王紫金贵胄,镶金王冠,宝石权杖,金丝水靴,红岩披风,一应不少。
白袍圣子亲为新任国王穿戴,白金面具之下,一双眼目不见其瞳色。盛渊只是瞄了一眼,就是额头点洒了一些露珠圣水。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就见白袍圣子就是从修士们托举托盘中转来一只银壶,乳白液体倒了满一杯,举到面前,淡淡的香气。
精巧银杯拿到手里,清凉透体的触感。
盛渊喝了一口,味道青涩,像是发酵的稀薄酸牛奶。
“大人可有尝出什么味道?”白袍圣子开口,中性声音,语调和缓,辨不清音色。
“酸。”盛渊如实说,放下那银杯,眼见着白袍圣子又是给他倒了一杯。
“请大人再尝。”
盛渊抿唇再是端起酒杯,勉强呷了一口,偏头想要吐出来。
圣子抬手阻拦道,“任何味道都是国王所需尝遍的世事百味,如果大人这点酸苦都忍受不了,那整个大陆百姓子民的疾苦和欢乐,都是与您无关了。”
被握住手的盛渊看到了圣子眼底的灰白瞳色,手指尖顿了顿,等着圣子松开,又是给他倒了一杯,盛渊喝下去,舌尖尝到一点甜味。
“甜了。”盛渊放下银杯,给了最后定论。
修士们收拾了东西离去,圣子引路,领着新任国王出来圣堂。
帝都城四面绕行,人来人往都是张望的眼睛,棕色,深棕色,黄色,黑色,绿色。盛渊也扫视过去,看到了那些人脸上的神情,从贵族子弟,到贫家幼儿,欣喜好奇,惊惧忧思,愁苦麻木,各种各样。
盛渊见着站在人群外面匆匆而过的杜枫和萨莉亚,看离去的背影好一会。等圣子在前面走远了,旁边金甲白衣骑士提醒,盛渊继续往前走。
新任国王即位,大陆诸多贵族大家前来祝贺。
站在城墙高楼上,盛渊一眼就看出那些目光里里面有几个异样的,同麦恩和札罗差不许多的年纪。
和那些朝拜的贵族子弟打量质疑的陌生目光不同。
翼龙族的眼神十分热切,他们上前来跪拜的都十分干脆利落,如果不是旁边有人看着,他们会想要膝行爬到跟前。
“陛下,黑森堡听候您的差遣。”
“陛下,这样旅途十分愉快,我想是因为终于有一天要见到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