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力气极大,两名训练有素的队员,勉强能按住他,还是陈旭东拿了镇定剂,给纪淮打了一针,才是让他安静下来。
即使是身体被制住了,纪淮仍是睁着眼,双目通红,死死地看着瘫软昏迷的少年。
混乱的场面,一直到天亮,都还是留有硝烟未熄的余烬。
———
接到顾凌云的电话,说小轩出事了,张岩顾不得还要看守许汐野,留下一些话,他开车就是来到了这里。
二层小别墅楼有专门的病患治疗房间。张岩跟随队员进去房间,就是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状况,和他上次见到的虚弱匮乏一样。
坐在床边的一道身影,张岩迟疑的走过去,看清楚眼前这个充满病容的人是谁,沉默了一会。
宿夜的纪淮,双眼凹陷,红血丝几乎要缠满他的眼球,他冷漠的神情有些麻木,直直的看着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整个人透着冷暗的死寂气息。
「能量波动很低,接近边界值。」
系统易泽的声音冰冷,张岩握着少年的手,感觉很冷。
「顾凌云可以救他。他现在还不能死。」
「当着纪淮的面?你确定,他不会现在发疯——」
张岩看着少年青白无血色的脸,冷静的话语里带着一些嘲讽。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者,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纪淮会失去气运子的身份,失去了能量源!失去了和小轩继续在一起的权利……」
张岩握着小任务者的手,聊胜于无的能量传送,无法唤醒休眠状态的少年。
「顾凌云可以救他。」易泽很冷静的诉说这一事实。
张岩沉默着,转身出去了。
当顾凌云跟着张岩上来楼上,来到床边,许久都是没有反应的纪淮动了动。
他的目光放在了少年的身侧,顾凌云牵住了少年的手。
苍白透露青紫色血管的手,孱弱无力的搭在顾凌云有力的大手里。
纪淮定定的看了一会,张岩走上前,强迫的掰开了他紧紧攥着的拳。
“纪淮,你该好好休息。”
从队员口中得知,纪淮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觉,每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在推论验算他的理论。
而张岩知晓,纪淮这么拼命的原因——他不可以是一个外来危险分子,他要今早完成系统研发,他要带着少年离开这里。
张岩没有能立即带走纪淮。
像是一个雕塑,纪淮冷寂的待在少年身旁,和少年双手执握。
一天的时间,修养治疗房间里,一站一坐的两人,具是安静沉默着,等待着少年苏醒。
临近夜晚,张岩终于听到了系统易泽的提醒。小任务者的状况已经恢复正常。
端了一碗汤药上楼,张岩看到已经睁开眼的小任务者。
眼神里带着迷蒙,看着床边的纪淮,尽是打量的疑惑目光。
满身带着郁气的纪淮,不复之前的谦和疏离模样,眼神里更是带着小任务者无法理解的偏执和魔怔。
张岩放下汤药,拉起纪淮,然后他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你这副模样会吓到他。”
听到关于小轩的,纪淮凝神看,少年眼里的抵触明显,他僵硬着身子,站起来出去了房间。
———
端着一碗苦涩的药,盛渊慢慢的喝完,感觉舌头都是麻的没有知觉了。
张岩接过药碗,递给他一个红色软果肉的小包装袋。
盛渊手上还是没力气,张岩替他撕开然后喂到他嘴里。
嚼着酸甜的果肉,盛渊已经能缓过苦涩的滋味,对于张岩的到来,也是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张岩看他在本子上写下这句问话,抬眼注视着他乌粼粼的眼眸,迟疑了半晌,还是问,“小轩,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昏倒的吗?”
当着张岩严肃的面孔,盛渊很诚恳的摇头,又是写下一句。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记得,我该是在你家里,等着……
最后的话语没有写上,盛渊顿住笔,愣愣的看着白纸,不知道由何而来的胸口闷。
“等谁……”张岩试探性的问。
盛渊抬头,略带苍白的脸上,浮出困惑之色,摇摇头。
——不知道,我忘了
看到盛渊这副模样,张岩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他忘记了」
「修改了记忆轨迹,这个任务快要结束了。记忆陷入混乱,也预示着,他该离开。」
系统易泽没听到宿主的回应,提醒的说道。
「还记得上面交代的,他不能察觉你的身份,也不可以让他心存留念,世界演变将他的痕迹逐渐抹除,他就可以离开。」
「遗忘是最好的,他是任务者,不该对世界中人心存留念。」
易泽冷然的话,透露出独有的冷静和不容情面。
———
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是把自己收拾了一遍,纪淮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瘦了,凸现的脸部线条,冷漠而尖锐,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纪淮活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露出一点笑容。虽然还是有些不自然,但是想到少年,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重新回去了疗养治疗室,看到少年已经起来了,正在吃饭。抱着一碗小米粥,小口小口的抿着。
纪淮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少年端正姿势时,吃饭的小动作。
盛渊喝着粥,就是见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神情怔愣着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哀伤和迷茫。
盛渊偏了偏头,不去看那个怪人的奇异行为,自顾自的吃饭。
他好饿,他现在可以吃下去一头牛。可是张岩不让他多吃,要循序渐进。
什么循序渐进,他就是一个假人,吃得多,还不都是为了能量补充。为了自己的这副壳子,他容易吗。
无知无觉他的心绪,少年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吃东西。
因为持久的高强度工作,没日没夜的值守,加上昨晚精神上的刺激,纪淮已经很虚弱。
他需要扶着门框,缓解头痛,还有眼前的晕花。
几步远的少年身影映在他泛着红血丝的眼中,有些模糊。
纪淮喉咙干涩不已,想到什么,他匆忙出去疗养室,回去自己的卧室。
刚从里面出来的队员林昊看到他,示意他去休息。
只是纪淮没有看他,扶着墙壁进去,身形就是僵住。
凌乱的卧室已经收拾干净。一尘不染,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
床边地板的深色痕迹也是清除了。少年的影子一点点模糊。
他苍白着脸,环视卧室一圈,脚步不稳的来到自己的书桌前。
他试图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他的记事本,但是他没有找到。
即使翻遍抽屉,把所有的文件资料都是翻了出来扔在地上,纪淮仍是一无所获。
前所未有的冷寒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脑海里的画面,逐渐模糊,凌乱,如同地面散乱的资料,如同被打翻的咖啡和沙土混合,白净的纸张上,涂抹上重重的厚厚的黑色污迹。
脑海深处的那抹影子也是在渐渐模糊,蒙上了一层阴影,覆盖了一层暗沉的污渍,和其他凌乱的记忆片段,一般无二的混合冗杂。
按着书桌的边缘的手,死死地攥住,异常的用力,暴起青筋。
像是一个犯瘾的瘾君子,纪淮倒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艰难的喘息。
不要忘记,不要忘,不要!
不要忘……
他不想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