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嫣儿？嫣儿？”宋嫣再次毒发，痛苦的梦呓令宋命不得不先停下脚步，喂宋嫣再次吃下一颗解毒丸。让一个昏迷的中毒之人跟着他奔波有害无益，即使他极力放缓脚步，可是毒性依然因颠簸而加速扩散，解毒丸发挥作用的时间越来越短，宋命无法确定怀中的人能坚持到几时。

一夜马不停蹄地赶路，他们已经走到了千绝地深处，可是离当初记忆中的地方还有不短的距离，时间，他需要时间，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宋嫣似乎已经等不起了。

“毒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里瘴气又如此之重……”宋命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但他的担忧已不言自明。

由于元魂特性，宋命无惧瘴气，但宋嫣却是不行。准确地说，宋命的魂力只够自保，已无力将斗气外放完完全全护住宋嫣，而解毒丸的一部分效力，怕也是因为抵抗千绝地有毒的瘴气被化去了。

身旁被驱使为脚力的毒蚺似是察觉了宋命的心绪，凑过来亲昵地用蛇信点触宋命的脸，温热湿润的触感，轻巧柔和的力道，像极了安慰。

宋命抬手抚摸它的头颅，毒蚺蹭着他的手凑近，明明是骇人的庞然大物，此时却像个单纯的邀宠的小孩儿。蛇是冷血的，但是对宋命来说他们是同类，或许因为他的元魂是千幻毒蚺，所有的蛇类对他都有一种天然的亲昵和服从。他唇角勾出不自察的笑意，没过一会儿却是慢慢浅淡，最后无痕无迹。

“去吧，走远些。”他眸中复杂，轻拍着推拒靠过来撒娇的蛇头。

毒蚺又凑近舔了舔宋命的脸，这才按照他的指令游离而去。宋命伫立在原地，看着毒蚺的身影由大到小，逐渐消失在雾蒙蒙的瘴气里。此刻，天地寂寂无声，空茫与苍凉蔓延，侵蚀着血肉与骨骸。没有什么是长长久久的，因为这世间的道理，便是有舍……才有得……

身后传来痛苦的嘤咛，宋命赶忙回到宋嫣身边，想也不想便取出药瓶。然而他抖了又抖，将瓶口完全朝下，也只得最后一粒解毒丹。昏迷中的宋嫣开始断断续续地咯血，血的颜色是不详的紫黑，她的生命已经十分虚弱，承担不起越发猛烈的毒性攻击。

宋命擦干净宋嫣唇边的血液，随后抬高她的下颌，将最后的解毒丹喂进她的口中。他凝视着宋嫣苍白的脸颊，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到他自己都无法察觉。他缓缓开口，语气淡然而坚定：“嫣儿，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沙石颤动，风从不知名处归来，掀起鸦羽般的黑色长发。毒蚺长短不一，自暗处巢穴游出，互相遭遇却不攻击，反而如同被迷惑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游动，这在千绝地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异像，其他妖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目光警惕地望向一个地方，慢慢后退，而后迅速逃离。

风卷扩散，蛇嘶声越来越大，已经接近于尖利的悲鸣。紫色的魂力从无数毒蚺身上被夺走，它们逐渐失去生命的本源，痛苦地翻滚却无能为力，它们被束缚在了这片地区。

“唔嗯……”

双指并如刀，猛地刺入心口，血液如雾喷涌而出，却是未曾落下，在心口前方随着涌来的魂力慢慢凝聚成一颗魂珠。

血魂珠，生命禁术，续命之法，强行使用八重境的心头血，凝聚成一枚血魂珠，以修为延续生命，可保重伤者暂且无虞。

宋命只有六重境，而且此生由于元魂本身的限制，也将仅仅止步于六重境。为了制作血魂珠，他利用自己的元魂，利用千绝地毒蚺对毒蚺元魂强者的服从，强行抽取它们的魂力，造出伪八重境。即使这种做法会伤到这些毒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有些弱小的毒蚺已经死去，血魂珠对魂力和心头血的需求还未停止，宋命已然面如金纸，摇摇欲坠，但他必须坚持。

忽而，似是有雪悄无声息落下，落在长发上，枯槁白霜一寸寸覆染青丝，片刻的光阴像是偷走了余生，宋命竟然在须臾之间，寸寸白头。

血魂珠终于凝聚成形，结束了。

宋命跌跌撞撞走向宋嫣，几欲倒下。他支撑不住，只能半跪着喂宋嫣吃下血魂珠，见其神色略微好转，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散去，他跌坐在地，断断续续干咳。

地上弥漫着死气，数不清的毒蚺尸体散布在周围，昭示着此地的不详。

宋命轻拉着宋嫣的手，竟开始回忆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那时光很短，短得如同不曾拥有，但又确确实实存在。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因为宋嫣早就不像小时候一样追着他喊表哥，也不再亲近他。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也……想不起来了……

当年青丝留不住，岁月染白少年头。

“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个时候多好……”宋命抬头看着千绝地的天空，苍白的面颊浮现出淡然轻松的笑意。这一刻，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天边的流云，所有的追求和抱负形同虚浮的尘埃，他觉得自己化成了翱翔的飞鸟，在天空振翅，在云间穿梭，他的翅羽无比地轻盈，能以风为媒，飞过山川河流，跨过星河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