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吹过了一缕风似的,薄雾般的暗影浅淡了一些,远处近处的事物像是刹那间凝滞了。
王胜拉着那只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瘦削的手腕,却忘了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动作。腕子的主人突然颤栗了一下,与此同时,王胜模模糊糊听到一声兽类的长啸。
手上觉察到微微的挣力,将王胜从空幻的迷蒙中拖了出来,下一秒,他的视线便被一只白净的下巴拉了过去。
那下巴微抬,几乎让人以为下一刻掩盖在光影之下的脸就会显现。然而那人又停住,一张脸仍在阴影之中。
周围队友的声音嘈杂吵闹,唯有他们这片地方安安静静,格格不入。
“咳咳。”
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周遭的事物重新鲜活起来,或大或小的声音层层叠叠,一层层包裹在他们外围,似乎形成了一个不透风的茧。
那人好像身体不适,轻咳了两声,冷玉般的腕子连带着颤动,抖得王胜听见自己的心脏也震了两下。
他放下手中凉滑的腕子,耳边仍残存嗡嗡之音。
“你……”
“你……”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响起,其中一个柔和轻缓,又带着点低沉的喑哑,透出莫名的吸引力。
王胜不好意思地对那人笑了笑,举起瓶子向对方示意,然后灌了口酒。
“岬角”又苦又涩,酒精的辣被酒液的苦味完美掩盖,咽下去后,喉头残留的苦涩演化出错觉般的酸味,刚要细细分辨时又自下窜出一阵阵如浪般的热流,即使是不喜欢这种发涩的苦,那热流带出来的醺醺然也让人留恋。
酒瓶上的“骷髅”双眼空洞,瞪着上方两人,张开两排白色的齿,森然而妖异。
王胜的视线沿着那人的下颌线攀到了唇上。那人的唇很漂亮,唇薄而纤长,轻轻抿着,被酒液润泽过的唇在黑色的背景中宛如一弯嫩红的细月。几颗白色的星子从掀起的月体中露出,下唇被微微咬住。
那人似乎是在犹豫,想说些什么,又缺乏勇气。
“你最近……还好吗?”那人终于放过了自己的下唇,犹疑地吐出几个字。
“还好,最近刚休息,这不就来见你们了么。”王胜回答。
“那……我之前跟你说的……你的答案是什么?”那人说的很慢,声音也很小,像是怕别人听到。
王胜有些不解,脑子里过了一遍,然而关于那人说的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脑袋空空荡荡,像桌上倒下的、一滴酒也流不出来的干涸的酒瓶。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一些,然后心中似被小木棍轻轻一敲,“叮”的一声,他仿佛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响。
落到他眼中的,正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带着点晶莹的水色,虽然看不清阴影遮蔽下的眼中含着怎样的情绪,但那自眼尾处延伸出来的淡红,漾在眼尾那洼小泽中,如微红的桃花酒——
格外让人怜惜。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醉昏了头,不然怎么能对着温柔的桃花色还能冷冷地开口,无情拒绝:“我们开始就说过,若是以后不合意,我们就好聚好散。你还是我兄弟。”
“那件事是我太急,是我不对、不该,”那人停了一下,低下了头,远处照射而来的霓虹闪过,眼尾的红更盛了,“可是,……兄弟么,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么?”
声音带着三分凄凉、三分哽咽,三分哀伤,以及一分令王胜感觉陌生的不真实。
他听见那人继续道:“你就直接出秘密任务去了,连个信息都不给我留。那间房子我还留着,我们的记忆都在那里,你就……就不想回去看看么?”
王胜听见自己的沉默,沉默之后仍是那句:“你还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