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停靠在路边,季节和阿歆一起随着其他人涌出大门。这次的物资是一个一个的大袋子,小条和马克跳上露天车厢,向车下传递着货物。季节和阿歆则自己伸手去抓最外边的货物。每个人把大包放上板车,同时报出自己的袋数,本杰明和雨披姐一起加总。
一车装满,季节和阿歆一起拉进小区,卸在大门后的空地上。如此几趟以后,体力劳动似乎让季节内心变平静了。休息的空档,小条又在和随车工作人员交涉着什么,在一张单子上勾勾画画。
本杰明站在路边,一手握着另一手的手腕,体面地放于身体前,肚脐下方小腹处,同时问季节:“一会儿你和你的小姐妹来计数吧?我们进去搬搬货。”
季节今天整场都十分沉默,没有跟别人说话,这时强打起精神,对本杰明说:“没问题啊,你注意点腰间盘,不行的话跟雨披姐一起抬。”
小条缓缓抬起眼皮,看了季节一眼。他的眼神凉意十足,甚至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季节只觉得这道目光瞬间屏蔽了午后三点的光线,使得他和她的周围弥漫着一层夜晚般的介质。
季节刚想过去和他说点什么,他就宣布开始下半场。经过季节身边时,他低头看了一眼季节。在他微冷的注视下,季节第一次细看了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是流线般的平行四边形,内眼角和外眼角是尖的,其余两个角则是圆中有方的弧形。
这对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瞬间,小条和她擦肩而过,叫花泽类上车卸货,自己则变为运输职能。
季节平定心神,和阿歆一起计数。两人拖着声音查着,不停地把放上板车的袋数加进来:“二十四,二十八,三十——四——”
阿歆说,好像幼儿园齐声学数数啊。季节哈地一下笑倒在阿歆肩膀上,像没长骨头一样靠着她的胳膊,心里的一部分焦虑被笑声抵消了。
小条拖走了车,临走时又不易察觉地看了她一眼。下一辆板车接了上来,季节迅速把刚才查的数加在手机计算器上,新的一车从零查起。
就在这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刻,有个冰冷的便装女子走向大门外的志愿者,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戾气:“我订的两箱猫粮不见了。”
这会儿同时有五六个人卸货,季节和阿歆应接不暇,紧张而专注,查数速度变得飞快,无暇理会此人。本杰明恰好拖着一辆车要走,他好心问道:“跟大门里的志愿者说过了吗?他们会帮你找的,我们这里是管物资的,没有快递。”
那人却怒气冲冲地说,一定是有志愿者偷了我的猫粮,不然怎么会不见了?快递不都是在你们这里保管吗?
说着她继续质问在场的几人,硬要找出两箱猫粮,一时间夹缠不清。阿歆显然已经开始沉下脸来,季节想也没想就回头对那人毫不客气地说:“我们这里卸货呢,没空给你找,你晚点再来吧。”
那名躁郁女子愣了一下,竟然就不出声地转身走了。季节有点后反劲,又查了几个数才想到,自己方才的声音不怒自威,还带点暴躁的不耐烦。
小条在旁边瞥了季节一眼,似乎觉得她颠覆了往日的乖巧伪装。
说来今日也是异彩纷呈,无独有偶。不多时,又有一便装男子走到卡车边,问有没有志愿者能帮他把快递扛上六楼,他可以给钱。在众人诡异的目光里,雨披姐迟疑地说,我们忙完以后,你再来问问吧。
季节无言地看向阿歆,阿歆点评道:“猫粮女,给钱男。”
在闹剧般的噪杂里,一车物资卸完,阿歆向各个里弄运输物资,季节则留在门口接待快递。景文也在货架后面,每记录几个包裹号码,就横冲直撞地视察和发言一次。
猫粮女又缠了上来,找季节要她的快递。季节被缠得受不了,只得说,我再帮你在大群里问问。猫粮女依旧滔滔不绝,恨不得要季节当场变出快递,又恨不得要摁住季节强吻。
季节面前堆了一地快递,受其所困,来不及分拣。景文忽然走过来对猫粮女说:“我们这里没收到就是没有,你再问问送快递的人。到底送到没有?不要一直跟我们说。”
将那人打发走后,景文埋怨道:“你不要被她缠住呀,你要告诉她没有就是没有。”季节却感觉到一阵惭愧和感激,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他明里暗里的奚落是多么不懂事。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躁动大爷而已。
经历了诸多混乱之后,季节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她四处寻找着小条的身影,发现他倚着一辆板车的拉杆,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她走向他高大的身影,想跟他讲讲今天下午的两位不速之客。然而小条抱起手臂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有的人像橘猫一样,缺猫条了就凑过来,没事就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