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在身边捂着嘴笑,计迎瞪了她一眼走出房间。
却在船梯边碰到了林水生。
他一触及计迎的眼神就垂下头,半点不像外面那个威风的林大总管。
也没有其他路可绕。
计迎有点头疼,林水生慢慢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只怀表递给她,低声道:“我听说你常用的表摔坏了,在广东遇到有人卖,你拿着吧。”
计迎凝视着他掌心,这事一只画珐琅镶琉璃钻花怀表,做工十分精美,流光溢彩。一看就能知道送礼人的殷殷心意。
这么好的东西,足以上贡了,有价无市,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她没有接:“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拿,令哥儿已经送了我一只表了……你收回去吧。”
林水生默默将怀表塞回了怀里。
她还没有找到能补上林水生位置的人,秦园不能离了他。
计迎思及此,关怀了几句:“路上多保重,多添衣加饭,水上染病不好治……照顾好令哥儿。”
见林水生仍然低着头不说话,计迎也无话可说了,相对半晌就要下船。
林水生拽住她的手臂:“迎娘,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又无家室,你也是伶仃,不能再做考虑吗?”
计迎心中暗暗叫苦:“我已经多次同你说明了,要为太太守好秦园和哥儿,若是成了家,必然多有顾及不周的。”
林水生急切道:“我并没有阻拦你,我们二人一同为太太看顾秦园,不是很好吗?”
计迎摇头:“这大有不同。人皆有私心,若我再有生育,自己都不能保证会生出私吞家财的心思,何况是别人……其实你明白的,我决心已定,只能祝你另寻佳人了。到时我送你厚厚的成亲礼。再会吧!”
她轻易扯回衣袖走下了船梯,林水生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轻叹一声离开。
清点好箱笼,帆船很快就启程了。
冯令仪从房间里跑出来,用力朝岸上的二娘挥手,水上起了大风,把她的鬓发都吹乱了。
计迎忍不住跟着向前走了几步,大声道:“快回房!记得写信回来!”
声音在雾气和寒风中飘远,不知道冯令仪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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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升起来,河面往来舟船不断,有专候于此贩卖些吃食瓜果的船只,也有装点一新的花船上坐着抱琵琶的歌女。
林三叔做主招来几只卖吃食的小舟,将饭菜全部买下,一一给船上众人送去。
冯令仪揭开攒盒,椿芽炒鸡蛋、冬笋玉兰片、清炒芦蒿、蟹粉狮子头,还有一碗虾仁鸡皮汤,一小盏甜米酒。
林水生笑道:“快到镇江了,少爷要是头晕千万记得和我说。”
冯令仪舀了一勺米酒。娘也会做这个,味道比之眼前的还甜。她点头道:“林三叔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您吃过了吗?”
林水生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站起来:“还没呢,我找谢管事去,少爷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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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晚便湾住船,仍在南直隶地界。这里不是大码头,岸上的人很少,远处的人家正在做饭,碧青的烟连云直上。
冯令仪早早睡下,半夜醒来,天上皎月洒了一片清影在地上,能模模糊糊看见室内的轮廓。
小厮和丫鬟是不睡在她的舱房里的。
可能是有点认床了,冯令仪提壶喝水,再躺回去,毫无睡意。
她索性穿戴齐整衣服,打开门走到甲板上。
银河现影,玉宇无尘,满天的星光灿烂。四下万籁声宁,偶尔能听到远处寺庙传来的钟声,更显周身静谧。近处还有一座佛塔,塔顶佛灯影昏昏。
她站在栏杆处眺望许久,一直到船上有人起夜,冯令仪怕惊动了别人,这才回房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