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终于消弭殆尽,气氛还算融洽。热菜被一道接一道送上来,师傅的确手艺很好,黎理起了几分想讨教的心思,在甜品上桌后邀请对方坐下来,开始聊烹饪。
就是诚心气她妈妈的。反正只要不务正业,干什么都能气到黎想。然而黎想早已对黎理这种状态脱敏,觉得她开心就好,也没有什么反应,就是饶有兴趣坐在一边听着二人闲聊。
今天来的厨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姐姐,打扮干练干活麻利,而且收拾得很干净,能一直保持厨房整洁,做饭间隙用心清理。谈话得知,她曾任职多家知名酒店,手艺的确没得说。黎理聊完做菜心得,又打听起师傅现在上门做私厨薪资如何,是否稳定。
师傅笑了笑,说:“就那样呗,时间上比较自由,也没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现在靠着老主顾之间互相介绍,单子也多了。”
黎理听明白了,这是有苦衷呢。她问:“您不是自愿离职出来做私厨的?”
“是啊,害,都是些小事。主要是孩子还得上学,家里经济压力大,肯定得找点活干。黎小姐您要是对我满意,也有认识的朋友聚会需要,能否麻烦帮忙介绍一下。”
黎想静静吃饭,没掺和女儿和人家厨师套话。不过她已经看出了黎理想要干什么,是想给店里出现的空缺挖厨师。公司旗下高端线门店京城第二家刚于五一前正式开业,沐城的老主厨一个月前工作调动,过去指导,但新顶上来的主厨技术不过关,最近收到不少顾客反应味道不如从前。外加黎想了解到的,新主厨本人素质不高,有言语霸凌店内其他同事的行为,且店经理对新主厨颇为袒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人心思不在正地方,她和黎理提过一嘴,需要尽快换人,但只说了换厨师。目前她已经让助理去挖新主厨了,暂时有几位备选,但她还没时间试试这几位厨师的烹饪技术如何。
结果黎理看中了今天上门做饭的私厨,想把这个人挖走。
她顺势抛出橄榄枝,让师傅空一天时间出来,试试菜。师傅高兴地答应下来,将自己的空余时间告诉黎理,两个人还加了一下联系方式。
等厨师收拾好带工具都离开后。黎理才说:“门店经理再考察一下,如果不行最好也换了。这次这个手艺不行出问题的师傅就是他找来的,是不是走后门通过不当关系进店还未可知。这一个月差评多了8条,都是说招牌菜味道不如从前,营业额甚至降低了12%,非常能说明问题。”
黎想明明没有和女儿说店经理的问题,可女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放下手中的茶,双腿交叠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故意问女儿:“为什么还想换门店经理?他入职以后门店内业绩一直明明很稳定。”
黎理一挑眉毛,说:“稳定?每年都在通货膨胀,业绩稳定就是退步的一种表现。更何况现在营业额还在退步。主厨是经理招的,入职之后却被发现技术不过关,显然入职测试有作弊包庇问题。且主厨出现那么重大的问题经理却不作为。我合理怀疑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再这么下去砸的是我们自己的招牌。沐兮每家店平均花费三千万打造,用了八年时间做出口碑被写上米其林和黑珍珠指南,难道就要被这种臭虫毁掉吗?能力不行的人就滚,优秀的求职者海了去了,我不信招不到一个优秀的来。这件事得尽快解决。”
黎想听到这番话极为满意,低声笑起来,点了点头,说:“好。厨师我委托助理在找了,但还没找到特别满意的,你怎么保证今天来的这位能力过关,贸然叫她去店内试菜不是在赌吗?若是激得现在那位主厨不乐意了,我们又要怎么办,这个店总不能临时歇业等新主厨培训上岗吧。”
“助理已经找到的几位厨师履历发我,我先用外面的厨房面试考察一下所有人。之后把合格的备选者约到同一天到门店考核。主厨换一个有成熟经验的,只要味道不出错,让其在岗位上学习问题不大,就调其他门店的师傅来暂时指导。”黎理很快就给出她想到的解决对策。
“那说定了,这个事情你出面替妈妈去办咯?”黎想听后十分满意地笑起来,道。
黎理,她的女儿,一个优绩主义者,完美主义者。严以律己,严以待人。优秀到极致同时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要以什么样的代价去争取,可以为达成目标不惜代价。眼里容不下任何一颗沙子,能将任何事在保持高效的同时做到尽善尽美。黎想为这样的女儿而骄傲,她就是想要将女儿培养得这么优秀,可骄傲的同时也有点头疼。因为黎理个性太强了,太有主见。黎理可以自己说自己垃圾,但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也容不得别人打断她的步调。黎想为了让黎理回国打断了她的步调,扰乱了她的计划,以至于黎理为了反抗直接开始摆烂,老娘不干了。
让人又爱又恨。
谈完门店的小风波,黎想又想起昨天发生的小事故,问黎理:“昨天的事你都解决好了吗?”
“嗯。”黎理点头,不欲多说。但黎想却很感兴趣,因为她在视频被删之前,看到了那个被黎理层层保护起来的小姑娘是谁。那还是熟人,是她朋友的宝贝女儿,不由得让她回忆起了往昔岁月。
“凌瑾瑜。”黎想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念了凌瑾瑜的名字,又说:“小姑娘好几年不见,现在都这么大了,真漂亮啊,多才多艺的。你喜欢她吗?”
黎理表情不曾有任何改变,只是动了动眼球,看向母亲,问:“何出此言?”
“和人家出去旅游,又处处呵护着,应该是喜欢的吧。她喜欢你吗?她看着不太像喜欢女孩儿的样子。”
“我不知道。”黎理只含糊回答了母亲的第一个问题,没有暴露凌瑾瑜的性取向,也算是默认她对凌瑾瑜的朦胧好感。毕竟自己母亲和人家母亲认识,要是不小心说给人家母亲听到,给凌瑾瑜出个柜,那问题可大了。
黎想一手托腮笑着说:“哎呀,这可太有意思了。你知不知道瑾瑜妈妈刚怀上她的时候,还来找我说,若生出来是个男孩,可以结个娃娃亲。当时咱们家条件远不如凌家,我怕占了人家便宜,婉拒了。还有前几年你在美国的时候,我说可能有个朋友家的孩子去念书,让你帮忙照顾一下,你不乐意。那孩子就是瑾瑜。人家最后也没打算上美国麻烦咱们家,选了英国。”
黎理反应平淡,只有一个“哦”字。她知道她妈想说什么,无非是笑兜兜转转又绕回去的缘分,笑她当年还对人家爱答不理。可黎理就是讨厌麻烦,讨厌别人打乱她的生活,所以当年才不愿意。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