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惜字如金地“哦”了声,带着询问的语气,“那你愿意跟我淋雨去他学校吗?”
李知勉的语气很中肯:“我愿意。”
“哦。”刑攸靠着墙壁,挺直后背一笑,这笑声有些冷,更像是嘲讽,却是李知勉第一次见过的笑,刑攸收好伞,“但是我不愿意,我是我,你是你,你根本没必要为我的行为承担后果。而且我也没办法跟周阿姨交代我带给你的后果。李知勉,你在这里等雨停,我自己去找他。”
李知勉:“什么后果?发烧还是感冒?这些算得上是后果吗?我跟你出来不就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吗?”
刑攸抿唇:“但是我没办法确保你的安全。”
“这个东西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吗?在你的想法里,你应该保证我的安全,但你做不到所以你不愿意冒这个险。刑攸,你怎么那么死板?你对行为计划的后果评估里为什么没有你自己?”
刑攸的脸又冷了一些,“因为我爸对我很重要,对整个家都很重要,清楚吗?你还要怎么跟你解释?”
李知勉没说话,转头拉上刑攸的手臂将她按回墙上,“你要我跟你生气吗?刑攸,你有时候真的一点也不自爱。”
刑攸甩开他的手,眼神冷了很多,“李知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面对的是我爸,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样的情况下不要用你的自爱不自爱评判我的行为,行不行?”
李知勉哑声,“刑攸,你很现实。”
刑攸按着他的手推开,“谢谢,我自己知道。”
李知勉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被她无情抛开的雨伞,说:“那走吧,如果你愿意撑那把伞就带着。”
刑攸只看了一眼,拢起长发,“不需要了,的确不如直接淋雨。”
两道身影又进入雨幕,面前恍惚闪过的车灯明暗起伏,李知勉的双腿不知疲倦地蹬车脚。
雨下的更大了,这条公路也和看不见头一样,李知勉凝视着前方,他不确定对面会不会突然飞出来一辆速度更快的轿车,因此他只敢在人行路的边缘骑行。
刑攸背对着草丛,那些缺少修剪的冬青时不时会碰到她的尾椎骨,尖锐地划过去,带过一阵刺痛。
刑攸冲他喊:“李知勉,雨太大了,要不要靠边等一下?”
雨声太大,大到李知勉听不清她的话,也不知道刑攸在说话。
公路上飞驰过的轿车速度极快,即便是隔着绿化带,车轮碾起的水花还是扑在两人身侧,刑攸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李知勉大声问:“刑攸你还好吗?”
刑攸不好,甚至是觉得差劲,身体一阵阵地冒冷汗,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进水了,打不开。
她不敢多想那种心悸是因为什么,默默咬紧唇在心中祈祷。
身侧传来的异动越来越明显,她转头向车尾看去,什么都没有。
那片雨帘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向前,刑攸眯起眼睛辨识,无用功罢了。
耳膜出现嗡鸣,连下雨声都听不清,眼睛进了水很刺痛,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刑攸觉得双腿很重,重到自己的身体在向下滑,身体陡然一轻,脚下传来的跌撞感和中暑那次一样,刑攸盯着旋转的天地看,抬手摸到很硬很刺手的东西。
额头上的疼痛让她敲定自己是磕到了头,手指在额角抹了下,是三指血。
刑攸注视着被慢慢冲散的血液,长长输出一口气,终于——
终于要结束了吗?
刑攸深吸一口气,身后恍然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没站稳,跌倒在石阶上,蹭了两手泥巴。
刑攸左右晃着往两边望,萧条冷清以及杂草丛生的小院,刑攸定睛在院子内的椿树上,落了一地的叶子,枯草似的趴在一起。
她往两边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到,自己不是在去找刑岩的路上吗?为什么回老家了,刑攸掐了下自己的人中,又扇自己一巴掌,是痛的,并不是梦。
刑攸跑到狗窝旁,里面空了很久的样子,这家院子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是被遗弃很久的孤宅。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烦闷的情绪,椿树上的树叶开始飘落,一片片堆起,将她掩埋。刑攸喘不上气,双手向上拨开那些叶子,手臂太短,双手太小,仅靠她自己根本完不成自救,刑攸咽喉中哽着一声酸涩的呜咽,久久发不出。
闭眼的瞬间听到有人在喊她,喊她回来,刑攸睁开眼睛,朝另一旁望了望,铺在院子内的一片树叶在乱抖,她心中生疑,是刚刚的自己吗?
刑攸走过去,一只黑猫从树叶中冲出来扑倒她,刑攸“嘶”了声,手掌上传来的刺痛感很真实,她抿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