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闻主演的话剧渐渐小有口碑,也被业内注意到。一位年代剧的导演看了他的演出后,特地邀他出演一个重要配角。邓闻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只是这部剧的拍摄地在外地,他不得不离开上海,这也意味着他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常常回来。
婕昊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连和女儿的视频电话也变得匆匆忙忙了,好像刻意的在拉开和她的距离。
邓闻去外地拍戏一个月后,才抽出时间回上海看女儿。她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他爱吃的葱爆羊肉、酸菜粉条、一锅熬得雪白的羊杂汤和烙饼,她一样不落地都做了出来。做完饭婕昊还特意化了妆,换上了一条黑色V领连衣裙——长度刚好到膝盖,勾勒出她产后依然紧致的身形。耳垂上,是他送的那对昂贵的钻石耳环,打扮的优雅而且抚媚。今天刚好是婕昊的生日,她不知道邓闻是否还记得。
邓闻来的时候,也明显是打理过的。白衬衫烫得一丝不苟,浅灰色的裤子配得干净利落,头发也吹得蓬松有型。灯光落在他微挑的眼角和略带弧度的嘴唇上,恢复了初见时的那副样子——桀骜、不羁,像什么都不在乎。比起从前,他瘦了一圈,下颌线更锋利了些,轮廓也更挺拔立体。这一个月拍戏让他的肤色也变得更健康了,使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深邃,眼神更沉,更有压迫感。
他一进门看到她那一刻,也立刻认出了那对耳环。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愣了半秒,才收回视线。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嘴角一勾,主动夸道:“你今天好帅。”
邓闻被她看得脸一红,耳根烧得发烫。他像是想找个什么话题掩饰,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呃……这是给你的。”他说得有些仓促,语气也没底气,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怕被误会,随后小声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婕昊低头看去——是一个墨绿色的丝绒礼盒,盒子小巧雅致,上面印着金色的 Van Cleef & Arpels 标志。
她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轻声道:“你记得?”
邓闻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游移,好像下一秒就要找借口转身离开。
她的指尖摩挲着盒子的边缘,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却又像是自嘲。精致而贵重的礼物,无可挑剔——却也太得体了,得体得有些……客套。
她想起去年此时,他拉着她凌晨四点从山间宾馆出发,带她去黄山看日出。太阳慢慢升上来的时候,他递上了热腾腾的早饭,亲昵的叫她“昊昊”。
而现在,一个简单的物品就拿来打发她。
那一瞬间,婕昊胸口莫名发凉,像吹来一阵无声的风。
但是她没有后退。她轻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在他脸颊侧轻轻印下一个吻。
“谢谢。”她声音不大,语气却温柔而坚定。
邓闻整个人一僵,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他的喉咙下意识地一紧,轻轻吞了口口水。眼神怔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她靠得那么近,空气里全是她的味道。他有些晕眩,只“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也像是压抑不住的轻哼。
婕昊继续进攻,摸了摸他的下颚线,说道:“你瘦了。拍戏很辛苦吧?来——”说着,主动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到餐桌边坐下,“我今天特意给你做了一桌你爱吃的,好好补补。”
手心相触的那一刻,邓闻怔了一下。今天是哪天?他们又处在哪条时间线上?他轻轻摇了摇头,默默提醒自己:他们之间,只有一个孩子。他不能多想,多想对他没有好处。
邓闻坐在椅子上,环顾了一圈,问道:“言言呢?”
婕昊一边娴熟地给他盛汤,一边温柔地说:“我让阿姨带她出去转一圈,等会儿就回来。这样我们俩能好好吃顿饭,不然她在,吃饭跟打仗似的。”
说着她把汤放在他面前,然后也坐了下来,用着林志玲般温柔的语气说:“尝尝,第一次做,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邓闻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突然想起小时候去奶奶家的味道——就是这个。他家那时候条件不好,这是奶奶特意给他做的。他顿了一下,像在慢慢咀嚼记忆,然后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好喝。”
婕昊笑了:“那就多吃点。”说着又夹了块羊肉放进他碗里。
之前一直是他帮她夹菜、盛饭。她永远是饭桌上一扫风云、大战四方的那位。什么时候,她也温婉了起来?邓闻一时有点不习惯,只能略显拘谨地说:“你也吃啊。”
婕昊看着他,抚媚的笑了笑说道:“好。”
饭桌间,她试着和邓闻聊聊他的新戏——那部年代剧,她看八卦新闻听说导演要求极高、节奏紧凑,演员一个个都绷着弦。她问他累不累,角色挑战大不大,本想借机打开点话匣子。可他每次都只用简短的几句话回应,连表情都显得格外克制。
“还行吧,剧本挺扎实的。”“导演很专业。”
像在例行公事地汇报,又像刻意不让情绪外泄。
她知道,他是有意像营造出一种刻意的疏离感。
就这样,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吃完饭不久,阿姨就带言言回来了。小姑娘这会儿精神头十足,在客厅里兴奋地挥着小胳膊乱爬。婕昊让阿姨先下班回家,自己和邓闻一起蹲在儿童围栏里陪孩子玩。
言言九个月了,正是好奇心旺盛的阶段,小身子像条小虫一样一刻也不肯停。婕昊怕她乱爬磕碰,索性把她放进婴儿围栏里,自己和邓闻一左一右地坐了进去。
房间里亮着一盏柔黄的灯,地毯软得像云,孩子咯咯笑着拍打玩具,小小的空间竟莫名有些温馨。但婕昊心里却翻涌着暗流。
她知道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手指在膝上绞了下,像是在给自己鼓劲,终于开了口:“邓闻,我想和你谈谈。”
“嗯?”邓闻正抓着言言的手让她练站,一边回头瞥她一眼,眉轻轻一挑,语气是随意的,却没太多期待。
“我……”
她原本想一鼓作气说出“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可当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落在她身上时,心里猛地一虚,勇气像被风吹散一样,从胸口一路往下坠。嘴边的话,临了还是拐了个弯:“我想你了。”
邓闻的动作顿住了。他表面镇定,内心却像湖面下的水草忽然被搅动。那句“我想你了”,像某扇紧闭太久的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撬开了一道缝。光是透了一点进来,他就几乎要伸手迎上去。
他努力绷着,不敢露出哪怕半点反应。怕太急,梦就会醒。他低头轻轻挠了挠言言的下巴,语气却冷得像是在谈天气:“所以呢?”
而她此刻,低头咬了咬唇,又鼓起第二次勇气,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这句话一出,邓闻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秒。眼里划过的那道震惊,藏都藏不住。
她说“重新开始”。他脑中嗡地一响,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错愕之后,是本能的怀疑。他慢慢眯起眼,盯着她,目光变得审慎。
她说得太轻太软,是她一时情绪?心血来潮?还是……真的后悔了?他不知道。他不敢信。
“为什么?”
他嗓音很低,却藏着一股明显的防备与警惕。仿佛只要她再后退半步,他就会立刻把那扇刚开了一点缝的门,再次关死。
她坐直了身体,语气诚恳的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的,可以一起把言言带好。”
那一刻,邓闻心口忽地一跳。
她说“合适”。他说不清这是不是爱,但那语气,不像是随口敷衍的。
他心里那点刚冒出的希望,被这句话轻轻点了点火苗。也许她是认真的?也许她想回来?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他们一家三口平凡却温暖的日常了。
可下一秒,她的“可以一起把言言带好”,却像冷水泼头,硬生生把火给浇灭了。
“所以你是在帮女儿找爸爸?”他声音一下子压低了,冷得像结了霜,字字像刀。他盯着她,眼里逐渐浮现出一种被刺痛的嘲讽。
婕昊一听,连忙摇头,语速也不自觉地快了些,急着解释:“不是的,我真的觉得我们两个合得来。你看你以前我怀孕的时候照顾我多周到,现在我也可以——”
“所以你是怀念我这个保姆了吗?”邓闻打断她,语气陡然一沉,嗓音压得更低,冷静得近乎压抑,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