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指针走到最后一刻,无尽的惶恐终究压垮了他脆弱的侥幸。
他再也无法心存侥幸,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被那个人无声地判处极刑,流放到她的世界之外,永无回旋之日。
江念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没有收拾行李,像在末日中追赶晨曦一般,一路风尘仆仆地回到这栋别墅。
没有人在,浓重的黑夜笼罩着这栋幽寂的建筑,显得阴森冰凉。
打开门时,只看见空旷的家。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不安,梅见雪不在。他恍然间想到,这时候她应该在梅家吃年夜饭吧。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他用冰箱里那些食材,精心准备了晚饭,然后呆在客厅里,孤独而执着地,等待着他期盼的人。
他能见到她吗?
只有一点微末的期许。江念觉得那心态近乎侥幸。
听见的开门的声音时,江念就像受惊的猫一样,灵敏地转过头。
见到她的那一刹那,飘然的欣喜涌上心头。
他张开嘴,还未曾吐出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
如霜雪般寒冷的声音现在还回荡在耳边。
如果我不主动回来的话,你永远也不会再叫我了是不是?
江念不懂。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把我抛到一边就置之不理了呢?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
他只能像被人掐住喉咙一样,挤出一句苍白的掩饰。
他那时候笑得自然吗?有被发现吗?那些惨淡地浮出水面的深藏着的恐惧。
江念在无尽的心碎中竟然也找到一点安慰。
幸好,幸好梅见雪没有在今夜把他赶走。
不然这绝对会是江念过过的最冷的一个除夕夜。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的冷淡,质问还有匆匆离去,这些无声的刀锋,让他遍体鳞伤。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蜷缩起的手背上,溅起冠状的小水花。起起伏伏,就像Omega不断耸动的单薄的肩膀。手背上青筋浮起,攥紧了布料,像是在慌忙间乞求一根浮木。
他在朦胧的视线中恍然间想起自己苍白的借口。
我是来和她说新年快乐的。
至少,要说一句新年快乐。
一颗泪珠滚落。江念胡乱抹了把脸,点开手环中那个人的界面。
他的指尖顿在键盘上,好像之间阻隔着什么巨大的东西,无法落下。
久久,才发出信息。
他心底的委屈最终化作孤注一掷的勇气。
屋子里荡开一句微不可察的呓语,“梅见雪......新年快乐。”
*
从房子里匆匆逃出来的梅见雪半倚在墙上,沉沉发出一声叹息。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见到他的那一刻内心竟然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欣喜。好像有什么失控了。她不受控制地问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那时候她甚至感到惊奇,这个人,总能意料之外,却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些不寻常的节点。
然后理智重新了占据上风。
食不知味地吃下了饭。然后好像心虚一般,落荒而逃了。
梅见雪腾的一下站直了,紧锁着眉头。
自己刚才的想法简直荒谬。
烦乱的心绪让她心生躁意,梅见雪不由得走了两步。
手环忽然震动了一下。
光屏上是江念发来消息。
“新年快乐,梅见雪。”
身侧的手指骤然蜷紧了,梅见雪盯着那句话,移不开目光。
胸间一瞬激荡起滔天巨浪,令人无所适从。
她仰头遥望天幕,漆黑暗沉,只有皎洁的银月散发幽光。
那目光里难得地透出一点迷蒙和动摇。
*
客厅里。
那些美味的菜肴几乎没有动过几口。
江念也吃不下去,只好装好了放到冰箱里。
他呆在这栋满是雪松味道的房子里,简直难以呼吸。那种冷冽的味道,曾经拯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可现在却和无边的忧愁勾连在一起,搅乱人的思绪。
甚至,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就像是被自己吓跑了一样。
难道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竟然看也不愿意看自己就走了。
江念愤愤地捶了一下沙发,胸口发堵。
太可笑了,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人竟然还留在原地。
眼眶还红肿着,江念去带了一副眼镜,穿上外套出去。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江念有些不知道去哪里。
行人来来往往,有手挽着手的,也有孤身一人的。人潮淹没了江念小小的身影,让他觉得没有那么寂寞。
江念艰难地把那个人丢到脑袋角落里,再也......至少暂时不要再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