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便开始学毒用毒,最有天分,寻常人中了她的毒不可能会在她预计之外痊愈。温芙和夏听雪皆是地级灵境,察觉到有毒提前阻断倒是正常。
而自己和小恒竟然不知在何时被人下了毒。这毒来得太蹊跷,连她都未曾察觉,更无从解起。她思来想去,只能把闻了列为怀疑目标。
“何以见得?”闻了觉得有趣,把玩着栓好的锁,弯着眼看她。
“……”莫莫硬着头皮道,“我们进谷以来接触得最多也最亲近的只有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是什么毒?”
纵然她心中有猜测,却一无所知。闻了像是藏在雾里,任她怎么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
“莫姑娘,你们并非南靖探子,对吧?”闻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丢了个更大的谜题给她。
莫莫瞪圆了眼,连找补的话都忘了说:“你怎么——”
“下次说谎前调查清楚。南靖的组织用毒可不是你这样用的。”闻了放下锁,似乎没有兴趣再和她纠缠。
莫莫心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压着嗓音质问:“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多少?阿宇……是不是你杀——”
“莫姑娘。”
原本清甜动人的声音陡然变冷,刺骨如寒冬冰锥扎进脊背,一点一点融于血水之中。
莫莫僵着身子,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不见半点友善。
“死人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明白吗?”但她的眼睛仍是微微弯着,好像在笑,但无从探求面纱下是何表情。“我没有拆穿你的谎话,你也别再胡乱猜测我了。很伤和气。”
莫莫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后背发凉。
闻了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脖颈,声音温和,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预言到底是什么。”
不是友善的询问,是威胁。
因为一根细小的针藏在她指缝之间,抵住莫莫的脉搏,让她近距离地感受到尖细冰冷游走于肌肤之上。
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师妹,明明灵境极低,身体又瘦弱,却在此刻把住她的命脉,让她不甘心的同时又无可奈何,只能服软。
“起死回生。”莫莫咬牙,齿缝吐出颤抖的话,“预言就是这么说的,如今最小的温氏血脉会起死回生。一字不差,我发誓……”
温氏血脉。
闻了只知道楚国温家雄霸一方,这种大家族里应当是有很多分支的。由此看来,温芙是其中一支,并且是最小的一个。
会起死回生……倒是和她知道的差不多。
但采取的手段略有不同。
闻了收回手,毒针离开莫莫的脖颈,让她得以喘息。
但她的手还紧抓着不放,好像仍不罢休,实则是已经吓得忘记了。
闻了无奈,只好高声喊道:“师兄——”
手终于松开。莫莫立刻后退几步,带着心中那点半遮半掩的怀疑往最里面走,不再看她。
“怎么了?”闻人心安置好那个叫做小恒的男探子便立刻赶过来。
闻了摇头:“闻久了这里的味道有点不舒服。我们走吧。”
那抹最初在色彩缤纷的花丛之中一眼捕捉到的浅黄色身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缓缓消失。
莫莫紧贴着墙,心中恐惧、疑惑复杂交织,说不清道不明。她甚至觉得刚才那一瞬间,闻了动了杀心……
如果真的是她故意杀了阿宇,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阿宇可是玄级灵境……连阿宇都不是她的敌手,那自己——莫莫后怕起来。
可奇怪的是,她竟然说到做到,放了自己一条生路。难道不怕日后自己向他人吐露,将她伪装的面具撕碎吗?
莫莫不得而知。
地牢里的味道难以忍受,还时不时传来隔壁牢房妖怪的窸窸窣窣声。她双腿曲起,抱紧自己,闭目养神许久也没能得到半点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
她鼻子灵,加上常年用毒,对于各种味道颇有研究,闻过一两次基本就能铭记于心。
一睁眼。
果然,是见过的人。
那个小师弟。
莫莫只在昨日的饭桌上见过他,但记在了心里。
只因此人眉眼生得的确好看,举手投足又是少年恣意,说话与神情都张扬得很,一点也不收敛。她很少见到这样的男子。而且,也没想到这人实力弱得超乎她的想象。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黑色蟒袍,隐在这幽暗之中。她能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闪烁银光的东西。
是钥匙。
“你同伙说,你知道一些关于我小师姐的秘密,让我来问你。”裴知珩抛了抛手里的钥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详细说给我听,我就放了你们。”
莫莫狐疑:“你师姐的秘密,你知道了难道不会杀我们灭口?”
她记得这小师弟和闻了关系很亲近。
裴知珩忽而一笑:“噗嗤。我的表演已经这么让人信服了吗?”
他蹲下身子,单手撑着下巴:“放心,不会灭口。只要你的消息有价值——”他晃了晃钥匙,银光在莫莫眼底闪过。
莫莫咬唇,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松口。
如果裴知珩真的是维护闻了那边的,应该不会心生怀疑还特意到牢房来询问他们。反正她和闻了也不是合作关系,将猜测透露给他,还能换来自由,也未尝不可。
她将闻了下毒与故意杀害阿宇的猜想全盘托出。
“我们身上的毒极其特殊,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而且短短两个时辰便叫我们功力尽失,成了废人……而你那两位师姐分明都不晓得中毒的事情,也很意外。再排除你跟那个……不太厉害的,我身上的毒也只有她有下手的机会——也许是她送我们去厢房的时候,或者……”
这点是最奇怪的。
她断定毒就是闻了下的,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才能让她和小恒都……
莫莫瞳孔微缩,颤抖着双唇,竟是笑了出来:“取暖石!一定是、一定是取暖石!进谷前她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取暖石!那上面一定有问题!”
外面天寒地冻,闻了当时裹着斗篷来迎接他们,见她脸都冻得通红,好心地拿出三个取暖石,分发给他们。说这是温师姐做的,十分好用。的确如她所言,取暖石握在手心很快就开始散热,并且沿着经脉,浑身被暖流裹挟。
是最暖和的,也是最方便下毒的。
莫莫笑得有些癫狂,她绞尽脑汁,分析所有的酒水吃食,甚至连闻了与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都一个不漏地找出来,挖掘任何一个可以下毒的时机,竟没想到,答案藏在开头,在她完全忽略掉的地方。
他们原以为初见之时这个柔弱少女对自己最不设防。如今才发现,那其实是他们自己最掉以轻心的时候。
原来从他们见到闻了的第一面,就已经掉在她设计好的圈套里。
什么单纯无害,全是装的。
这小姑娘压根就没有信过他们,甚至初见时就已经下好了毒,怕是早就等着他们来。
这猜测倒是明确得多。
裴知珩歪了歪脑袋,松松筋骨,起身:“多谢你的情报。”
看他转身要走,却忘了将钥匙留下,莫莫一慌:“钥匙!你说了要放我们走的。”
“这个啊。”裴知珩停住脚步,抬起手对着钥匙端详片刻,扔在地上。那闪着银色亮光的钥匙瞬间化为乌有,“这是假的。”
“你!你明明说好了——”
他甩了甩手腕,唇角勾起,眸中带着嘲弄的笑意,在黑夜之中像捕猎之后品尝美味的凶兽,高高在上地欣赏自己的战利品残留下来的那丝怨念。
“骗你的,谁让你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