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躺在铺着干草的破木板上,浑身缠满了被血和脓液浸透的肮脏布条。露出的脖颈和半边脸颊上,是狰狞扭曲、尚未愈合的烧伤疤痕,如同恶鬼的烙印。
她深陷在高烧的梦魇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破碎痛苦的呜咽。
“火…好大的火…”
“爹…娘…小弟…”
“活下去…找到玉玦…”
“主子…这次…先走一步…”
“心要狠…手要快…”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冰冷的话语在她混乱的脑中疯狂冲撞、交织!
灭门的大火,父亲绝望的眼神,冰冷的地牢,男人残酷的训练,坠落的失重感,还有那双赤红疯狂的、仿佛要吞噬她的眼睛…
每一次闪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呃啊——!” 她猛地从梦魇中挣扎着睁开眼,瞳孔涣散,布满血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
“姑娘!你醒了?”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守在旁边的老太监福伯连忙凑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旁边,一个头发花白、背着药箱的老者孙大夫也放下捣药的钵杵,走了过来。
沈昭茫然地看着眼前两张陌生的脸,眼神空洞而恐惧。这是哪?他们是谁?我是谁?
“我…我是谁?”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福伯和孙大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姑娘,你伤得太重了,从火里…被救出来。” 福伯尽量放柔声音,“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家在何处?”
家?火?沈昭努力回想,脑中却只有一片燃烧的血色和刺骨的冰冷。
她痛苦地摇头,眼神更加茫然无助。
孙大夫叹了口气,检查着她崩裂的伤口和滚烫的额头:“高热不退,外伤感染,加上惊惧过度…失忆和这脸上的伤,怕是…难了。” 他看向福伯,轻轻摇了摇头。
沈昭听着他们的对话,下意识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缠满布条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的是凹凸不平、毫无知觉的皮肤…毁容?失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会变成这样?
那个在火海中对她嘶吼的男人又是谁?
为什么想到他,心口就传来窒息般的剧痛?
就在这时,她混乱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被她死死攥在手里、一直未曾放开的那块藤蔓纹路的金属残片!
冰冷的触感,熟悉的纹路…仿佛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电流,瞬间刺破了她混沌的意识!
一些零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
一块温润的、刻着同样藤蔓纹路的白玉玦,被一只苍老的手珍重地放进她掌心…
一个肥硕的身影在火光中狰狞大笑:“沈家通敌卖国,满门抄斩!”
一个冰冷如玉石雕琢的男人,将一块玄铁令牌丢在她面前:“从今日起,你是‘夜枭’的‘影’…”
“呃…” 沈昭闷哼一声,头痛欲裂!但混乱的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一丝飘渺的线索:沈家…影…藤蔓纹路…玉玦…
她死死攥紧了那块金属残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触感成了她在这无边黑暗与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未央宫,皇帝寝殿。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一名身着黑色劲装、脸覆银色面具、气息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男子,惊蛰首领“寒鸦”,单膝跪在御前。
“废物!”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冰冷压力,他手中把玩着那枚缠枝莲纹古玉,“一个重伤垂死的女人,找了这么久,竟连影子都摸不到?朕养你们何用?”
“陛下息怒。” 寒鸦的声音毫无波澜,“目标极其警觉,反追踪能力极强,且…似乎有不明势力在暗中庇护,数次抹去痕迹。不过,并非全无线索。”
“说!”
“昨夜慈恩寺大战,有一神秘灰衣女子出现,动作身形与目标极为相似,且清扫了战场关键证物,箭簇、骨笛碎片。我方追踪至西郊,线索…再次中断。但,” 寒鸦抬起头,面具后的眼睛闪着幽光,“我方在追踪途中,截获了一枚此物。”
他双手呈上一枚小巧的、刻着奇异藤蔓纹路的金属残片,正是沈昭身上掉落的同款!
皇帝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一把抓过那枚残片!
指尖摩挲着那熟悉的纹路,再对比自己手中的古玉纹路,眼中翻涌起惊疑与冰冷的杀机!
“藤蔓纹…沈家…果然没烧干净!” 他猛地攥紧残片,锋利的边缘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陛下,此纹路,似乎指向前朝…‘天工阁’?” 寒鸦低声提醒。
“天工阁…” 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深的狠厉覆盖。
“不管她背后是谁!找到她!挖出她!还有所有知道这纹路秘密的‘旧人’…”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包括…那个老不死的沈家故交,福全!”
“惊蛰全体出动!朕要她…人间蒸发!”
“遵旨!” 寒鸦领命,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殿内阴影,消失不见。
殿内重归死寂。
皇帝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残片刺出的血痕,又看看那枚温润的古玉,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冷酷的诡异笑容。
“钥匙…不止一把?血蛛,你临死倒是说了句明白话…沈昭,李玄…朕倒要看看,你们这两把钥匙,最后会打开哪座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