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那么殿下不也有嫌疑?殿下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是因为,您为何偏偏要在黄河决堤一个时辰之前离开东陵省。当然,我也没有证据,只是提醒殿下一句,”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天丙往前一步,警告:“李大人请自重,勿要血口喷人。”
张瑞平摆了摆手让天丙退下,她和李满乾以一种对峙的形态站着,互不相让。
“那你就试试,找到我的证据。”张瑞平道。
李满乾和季如风被押了下去。
冯国相在京权势无边,李满乾一心投靠他自然有道理。
只是东陵水患一直没上报,京里明面上并不知道,冯相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东陵省。
他们俩再横,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而抓住了这两个人,张瑞平立刻找岑臻上报东陵水患。
如果非要她来背锅,就先解释解释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岑臻将水患灾情和张瑞平、冯卿宁等人搜集到的证据皆修折子一封,等待京城审判。
岑臻奏折上交的第二日,张瑞平一醒来,天丙就告知了她两个讯息:
一是,天乙已经将何玉安顿好,从京城回来了,京城那边新的形势,会由天乙来汇报。
二是,岑大人过世了。
东陵的这次水患像是扎进岑臻心里的一根布满倒刺的利箭。
不拔倒是还能勉强坚持着,一旦拔出来,连皮带肉,必死无疑。
天乙汇报往后缓一缓,张瑞平先动身去了省司府。
省司府正中设了灵堂,摆上了灵棚。
岑省司属下皆来吊唁送行,堵得门口有些水泄不通,张瑞平在门外站了半天才由谢敏引进内堂。
谢敏一身素衣麻服,略施细粉也难掩憔悴。
她今年四十八岁,已经步入中年,早年丧子,中年丧夫。
张瑞平有些感慨,安慰道:“如今偌大的省司府,全靠夫人撑住了。”
谢敏将张瑞平带到了灵棚前,在她之前,冯卿宁早先到了,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冯卿宁的眼眶有些泛红。
想到当时事态严急,她口不择言,对岑省司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
如今岑臻上表完奏折便去世了,可见她当时的话有多么字字诛心。
谢敏知她心里不好受,也勿有责怪,只是道:“他昨日晚膳吃了整整一碗米,十几年了,从来不见他吃得这样多。他是吃饱了,心里的事情也全都放下了才走的。”
三人短暂聚到一起,岑省司去世,伤心难免,不过伤心过后,还是要往前看。
三个女人各自的命运都不好解。
谢敏在外人眼里,已经失去了全部依靠,等新任省司上任,她该如何自处。她今后能住哪里,吃什么?
冯卿宁江湖闯荡满腔热忱,最近却频频受挫,头撞南墙,头破血流也没找到方向,如今只剩了回京一条路。
张瑞平更是不必说,她自离京以来,所经之处皆暗藏杀机。如今和东陵省的渊源也更深了……
她们只能在各自的道路上遥祝彼此珍重。
……
李满乾和季如风也算是二进宫了,对东陵省大牢熟门熟路,和里头的牢头也都混了个脸熟。
二人丝毫不惧。
因为相信冯相一定会逆风翻盘,将他们救出去的。
“你们哥俩倒是心态好,坐牢都能笑得出来。”王牢头评价道。
李满乾现在倒是放平了身价,额前两根挑出来的螳螂须子随笑声抖动,笑出来眼泪被他随手抹去。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牢头挠挠头,却也来了兴致,追着问上去,“什么?”
“听说过这句话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王牢头刚要开口,李满乾抢先一步,“你连书都没读过,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纵然王牢头不懂,也听出来李满乾话里的嘲弄。
李满乾伸出食指在虚空指指点点道:“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名——和利——,要么封狼居胥,要么舌战群儒,你说我为什么笑,我倒是要反问你为何不哭?”
“穷其一生,活在这狭窄不见五指的小房子吃吃喝喝——你活个屁!”
“等到我李某哪天封卿拜相,良田万顷,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笑了!!!”
在牢里敢这么嚣张跋扈地嘲讽牢头,倘若碰上别人,王牢头直接就将人揪出来用上刑具折磨个遍,但是这个人嘛……
居然在牢里想升官发财。
痴傻疯子一个。
他堂堂牢头,何苦跟疯子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