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邓温文顶着两个黑眼圈一本正经地向邢绍言辞行,结束了这场短暂的法国之旅。
在回国的飞机上,邓温文意外偶遇天后厉歆蓉。
他记得厉歆蓉是个歌痴,对方曾经为了求得一首好歌,不惜放下身段千里迢迢多次赶赴海外找封擎借歌,最终封擎架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将《问问》借给了她。
而《问问》正是封擎为自己写的歌。
封擎要求厉歆蓉,每次唱歌之前必须特别声明一句——谨以此歌,致我最亲爱的Pretty Boy。
如此浪漫又深情的举动,试问谁能不动心?
换作以前,邓温文怕是会醉死在封擎为他编织的美梦中。
如今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邓温文开始迷茫、困惑,甚至感到沮丧。
理智告诉他要尽快从这段感情里抽离出来,情感却让他持续沉沦。
他或许是太缺爱了,曾经的甜蜜瞬间,让他变得摇摆不定,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与封擎之间的感情了。
目光不经意间与厉歆蓉交汇,因为封擎的关系,邓温文竟有一丝尴尬,不太想与厉歆蓉打招呼。
本想装作没看见,不料厉歆蓉竟冲他展颜一笑,并主动朝他招手道:“嗨,小文,好巧,没想到在飞机上都能遇到你。”
邓温文曾与厉歆蓉合作过几次公益演出,谈不上很熟,但也不陌生。
作为晚辈,见到厉歆蓉他一般都会毕恭毕敬地上前问好,而身为成名已久的老牌天后,厉歆蓉对待他们这些后辈向来随和友善,从不摆大明星架子,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像今日这样亲切友好的问好,倒是旭日西升,让人意想不到。
邓温文虽任性,但也不至于傲慢无礼,对上厉歆蓉和煦的笑容,他礼貌地伸出手,微笑着回应:“厉姐,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握了握手,厉歆蓉顺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由衷地夸赞:“小文真是越长越俊呐,姐一看见你就满心欢喜。旅途漫长,你就在这儿陪姐唠唠嗑吧,和我助理换个位置,她去你那儿坐。”
“好的,厉姐。”邓温文乖巧地点头。
虽然他暂时还没搞清楚厉歆蓉为什么会如此热情,但是陪前辈聊聊天,替对方打发无聊的飞行时光,也是一个晚辈该做的事情。
他们乘坐的航班人不多,特别是头等舱,乘客更是寥寥无几,倒给了两人一个自在交流的空间。
话题由闲聊开始,厉歆蓉主导,邓温文附和,基本是一问一答的尬聊模式。
聊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氛围逐渐沉闷,如此无效聊天,令厉歆蓉颇感挫败,她索性打开手机放起了歌曲。
手机连接着迷你小音箱,前奏流淌出来的那一刻,竟让人心醉神迷。
邓温文正在感慨究竟是何方大神能把曲子编的这么好听,一声缥缈空灵的吟唱径直穿透他的耳膜,叩开了沉寂的心房。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过往的画面,犹如一部不断回放的旧影片,或快乐,或感伤,忧喜交织,唏嘘嗟叹。
徐缓的曲调宛若一条蜿蜒伸展的河流,流露着淡淡的悲伤,轻柔的吟唱又有种治愈人心的效果,两者既矛盾,又相辅相成,一切恰到好处,邓温文一不小心便陷入在这如诗歌般层层递进的旋律中。
直到一首歌播完,厉歆蓉连着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厉歆蓉侧身望他,笑着问:“听入迷了?”
邓温文微窘,却还是如实道:“嗯,很好听,很有意境,我一个不太爱听歌的人也抗拒不了。”
整首歌没有歌词,只有吟唱,却能道尽万般情绪,让人深陷其中。
厉歆蓉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这首歌曲是我最崇拜的歌手创作的,从设计、作曲、编曲、演奏、混音、吟唱等等,均由他一手操办。”
“喔?!”邓温文没想到被封为金曲天后的歌坛一姐竟然也有崇拜的对象,便顺着她的话问道,“谁这么厉害啊?”
“你听不出他的声音?”厉歆蓉诧异地挑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一笑,“也是,他音色多变,能驾驭多种曲风,你听不出来也很正常。”
“那他是……”
问完,邓温文心里忽然有了答案。
封擎有个称号,叫百变歌王,这也正好验证了Z先生可以随意改变音调的原因。
娱乐圈果然是个巨大的熟人局……
当厉歆蓉报出“封擎”的名字时,邓温文只能感慨缘分的狗血。
好在厉歆蓉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有去过问他和封擎之间的事情,只是站在音乐人的角度把封擎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
邓温文对音乐一窍不通,除了简单的附和,也发表不出什么有用的评价。
十个小时的航程倒也不算漫长,两人聊会天了,又休息会儿,再吃会东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飞机落地之前,厉歆蓉边收拾东西边说道:“混我们这个圈子,被诬陷,被泼脏水,被恶意解读都是常有的事,挫折谁没有遇到过?就看你有没有逆风翻盘的勇气和决心,况且网上说的那些事你又没做过,怕什么。”
很随性的一段话,没有刻意煽情,如同聊天气般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邓温文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个前辈对晚辈的包容与善意。
出事之后,邓温文曾一度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所抛弃,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让他深陷在自我怀疑的漩涡中。
他虚伪、势利、狠绝,不配被人喜欢、被人爱,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般,只配活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
而事实上,他身边的人并没有放弃他。
他们一次又一次向他伸出援手,给予了无尽的关怀与呵护,替他重拾信心,找回自我,他若继续自怨自艾,颓靡不振,岂不是孬种一个?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邓温文早已炼就了一身钢筋铁骨,要是能被轻易打败,他也不可能站到今天的位置。
背起行李包,他冲着厉歆蓉自信地扬眉,“放心,一点小风小浪,打不倒我的。”
闻言,厉歆蓉如释重负地笑了:“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不过呢……”邓温文话锋一转,俏皮地眨眼,“网上那些爆料,有一部分我确实做过,被骂也不算太冤。”
“是吗?!”厉歆蓉惊讶于他的坦诚,但也十分欣赏他这种敢作敢当的性格,“你做过些什么?”
“卖人设,装天仙,打压同公司艺人什么的……”邓温文边说边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正在洗心革面中!”
“能正视自己的缺点并加以改正,你已经战胜了大多数人。”厉歆蓉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努力吧。”
邓温文:“嗯!我会的。”
……
飞机落地,两人一起走出机场,厉歆蓉在保镖的拥护下上了保姆车。
刚坐进车里,跟随厉歆蓉多年的小助理忍不住问道:“蓉姐,在飞机上你怎么没替封天王美言几句?他不是让你帮忙撮合他和邓温文吗?为了这事儿我们还特地改了航班提前回国呢。”
“上飞机前他又改变主意了。”厉歆蓉道,“他让我别在邓温文面前提他,只要正常打招呼就行。”
“为什么呀?”小助理满脸不解。
厉歆蓉:“他没说原因。”
小助理感叹:“天王的心思真难猜,千变万化的。”
“难猜就不猜。”厉歆蓉耸耸肩,“他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要随意去干涉别人的决定。”
“我知道。”小助理点点头,遂略显遗憾地叹气,“只是他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主动联系你请你帮忙,还答应替你写歌,他当时大概是没有办法了才急病乱投医,让你去做说客。你和邓温文又不太熟,突然像个媒婆一样牵线塔桥,那画面光是想想我就尴尬得脚趾抠地。”
“那你应该庆幸他临时改变主意。”厉歆蓉笑道,“这样就不用尴尬了。”
“可我又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和好如初。”小助理纠结蹙眉,“从我们接触封天王开始,他就没掩饰过他对邓温文的爱意。他爱得那样坦荡、热烈,让人很难不为他的爱情动容。”
小助理至今还记得,她们初次登门拜访封擎,竟被中间人带到布拉格的一家私人疗养院里。
穿过绿荫蔽日的长廊,她们在庭院的最深处见到了正在作画的封擎。
那时候的封擎比现在瘦很多,一身骨头隐藏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像极了一具干瘪的骷髅,浑身散发着沉沉死气。要不是他的手时不时在画纸上描绘,单看背影,好似立着的衣架,上面挂着一件巨人的衣服。
庭院静谧无声,宛若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专心致志作画的人融入在其中,一切都那么祥和安静。
她们不忍破坏这份宁静,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他画的是人物画,流畅的线条在手中生成,似乎已画过无数遍,没过多久便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可他并不满意,忽地扯下画纸,用力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纸篓里。
纸篓里全是纸团,看样子他画了不少的废画,却不止不休,再次贴上了新的画纸……
就这般反反复复,在他撕毁了十来张画后,终于找了到感觉,画纸上的人物才逐渐显现出来。
是邓温文!
怎么会是邓温文?!
小助理惊诧万分,犹如撞破了天大的机密般,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家天后。
厉歆蓉显然也被震惊了一下,向来平淡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神色。
直到封擎画完画,把她们请进屋里,两人才慢慢缓过神来。
谁知一抬眼,还有更大的惊吓在等着她们。
入目所见,全是邓温文的画像。
墙上、屋顶、窗户、房门,贴满了大小不一、表情各异的画像。
有正脸、侧面、半身、全身,甚至还有半裸像。
这……
好像有点不正常吧?
大概能猜到她俩的想法,中间人连忙解释:“你们别误会,他只是狂热的追星族而已。”
厉歆蓉在娱乐圈混久了,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短暂的惊诧后,很快便收敛住情绪。
小助理年轻气盛,嘴巴跑在脑子前面,下意识地开口问:“天王也会追星吗?”
中间人笑道:“抛去天王的光环,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和普通人无异。”
“话虽这么说,但是……”
小助理还想问下去,却被厉歆蓉温声打断,“悠悠,好了,去把礼盒提过来。”
继而向中间人和封擎赔笑道:“不好意思,小女孩口无遮拦的,是我没管教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