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目,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眼前的人,眸色漆黑如墨,不带丝毫温情,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一般。
忽然间悲从心来。
封擎眼眶发热,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看见他眼里氤满了水汽,邓温文既诧异又无奈。
“你怎么又哭了?”
“做错事的是你,和我耍横的也是你,我都没哭,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算怎么回事?搞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一样。”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现在脑子全是乱的,你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下?你也不用给我解释什么,有些事情我需要独自消化,你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邓温文虽口气不耐烦,实则已经做出了让步。
封擎抹了把泪,轻声道:“对不起……”
他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看着可怜又可恨。
邓温文在心里叹气。
刚刚还吻得那么凶,就像是失了控的疯子,这会儿又委屈上了?
也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假装做戏。
感受到他那处的硬度还在,邓温文生怕擦枪走火,催促道:“你快起来。”
封擎撑起双臂,两人的胸膛分开了些,他低头俯视着身下的人,痴痴地问:“你会原谅我吗?”
“你先起来再说。”
邓温文推了他一下,却见他嘴唇微颤,又有落泪的趋势,连忙制止,“你别哭,你要再哭,我照样会生气的。”
“那你会原谅我吗?”
封擎固执地问。
邓温文抿了抿嘴,没作声。
想说不,又怕刺激到他。
他若只是掉几滴眼泪,大不了和他正面硬刚。
可他一哭起来就发疯犯病,整个人倔强又失控,邓温文可不想在病房里和他上演强制爱,只好按压住心中的火气,暂且顺着他。
“你总得给我时间考虑考虑吧?你这样压着我,我脑袋都是懵的,根本转不动。”
“你要考虑多长时间?”
“……”
“文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求你了……”
封擎软硬兼施,嘴上说着求情的软话,身体却纹丝不动,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
邓温文就笑了:“封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耍无赖呢?”
邓温文恰好也是个倔脾气,蓄力一膝盖顶在他的裆.部。
只听一声痛苦的闷哼在空气中回荡,封擎弓身捂着被击痛的地方倒在了床边。
邓温文趁机下了床,与他拉开距离。
须臾,淡淡道:“你回去吧。”
封擎仰头看他,满脸不可置信。
邓温文又笑:“你和我一直耗着没多大意义,做过的事不可能一笔勾销,不是你一哭二闹就能蒙混过关的,你要来硬的,我也可以奉陪到底,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两败俱伤,老死不相往来吗?”
屋内一阵长久的沉默。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不可及,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悄然向四周弥漫,整间房被笼上一层无形的阴霾,让人透不过气。
邓温文率先移开目光。
迈步走到门口,打开门,让出路。
仍是那句话。
“你走吧。”
看出他的决绝,封擎忍痛从床上爬起来。
可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内心的痛来得猛烈,心脏仿佛被凌迟般,疼痛不已,痛得他差点跌倒在地。
堪堪稳住身子,他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邓温文身边,他很想挽留,很想再争取一下,哪怕放下尊严,哪怕更蛮横一些,哪怕发了疯的去哭去闹,最终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人,闷声试探道:“……我明早再来看你?”
言罢,等待稍许,并未等来回音。
垂目掩住眼底的失落,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低头走出了病房。
房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瞬间安静得出奇。
邓温文长吁一口气,将自己摔在床上。
仰望天花板,脑子混乱不堪。
越是安静的环境,他越是心烦气躁,回想起刚发生的一切,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圈,他突然站起身,走到了窗前。
他想他大概也是疯了。
被封擎走时落在地上的几滴泪给逼疯了。
一个大男人比小姑娘还爱哭,眼泪就像不值钱似的,一哭起来便没完没了,到最后居然把自己的眼睛都给哭肿了。
直到此刻,邓温文的衣襟还是湿的,可想而知,这一晚他流了多少泪水。
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邓温文透过窗户看向楼下。
夜已深,医院门口亮着路灯,马路上空无一人。
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久到邓温文开始怀疑他是否还站在门口根本没有离开,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走进了视野。
怔愣地看了他几秒,邓温文果断收回目光。
其实,谈不上原谅不原谅,都是成年人了,必须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