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9月,东京某酒店套房的窗帘被夜风吹起,窗外新宿的霓虹灯像宝石的火彩流淌在雨珠未干的玻璃上。
你的手指绕到背后,金属搭扣弹开的瞬间,两团女人的重量终于挣脱束缚。
真丝胸罩从扶手椅滑落,在地毯上摊开的样子让你想起泉奈在澳洲北部用长弓射杀的那只鸟。
那天达尔文的空气粘稠湿热得能拧出汗来,泉奈的复合弓弦上都好像过了一道水。他本来只是瞄准着二十米外的靶,一只大鸟却正好挡在他和靶中间。当泉奈的箭矢射穿它颈椎时,半米高的躯体居然先向上扑腾了半米,铁灰色的羽毛在空中展开,像一座小型瀑布,随后瀑布坍塌,发出闷响,翅膀坠地扑散的灰以尸体为圆心像外扩散。
你对非哺乳动物没有同理心,但仍然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做。
‘这种鸟的羽毛,土著人用来做求偶头饰。’
他试图向皱着眉的你解释,他临时起意猎杀这只鸟的意图。
‘要不要也给你做一顶?’
他好像很得意,站在鸟类尸体旁边的他戴着墨镜,风吹着他的刘海让他的张扬如同空气中弥漫的血气一起扑向你。
‘拿着给你自己当箭矢吧。’你厌恶的说,‘跟原始人一样。’
泉奈摊开手,无辜状。其实是在展示他的服饰——你和他都穿着游客必备装,当地原始人的服饰。
“需要帮忙吗?”止水的声音从浴室飘出来,带着牙膏的薄荷味。
“早解开了。”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在同一个酒店过夜——准确说是同一间套房,连床头那幅葛饰北斋的色情画都已经看得眼睛起茧,你真欣赏不来,觉得如果不是葛饰北斋画的,人们绝对不会将之奉为艺术,更不会卖上天价,以至于出现在豪华套房的墙上。
止水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凹陷处。这位早稻田法学系的高材生弯腰蹲地,捡起羊毛地毯上的够他交一个学期学费的胸罩,露出他半截被浴袍挡住的脖子。
“上次说想学解这个的……”
“磨叽死了。”你伸手捏他脸颊,年轻人特有的胶原蛋白在指腹下微微弹动。
你顺势把他压进鹅绒被里,洗发水的柑橘香混着酒店香氛,好像某种的鸡尾酒。
在抱的时候你又发散了。
瞳孔对焦在扶手椅的胸罩上。
此物被发明的一百多年里,女性选举权普及了,同工同酬立法了,可那些蕾丝和钢圈依然像文明社会的安全阀,好像遏制社会不安的躁动就必须要束缚住女人们的胸——毕竟那里有着女人们跳动的心脏。
上半年银座的百货大楼新开胸罩专区时,你带止水去逛过。他瞄了一眼假人模特的真空装扮红了耳尖,而你最终买了三件新款——毕竟在董事会上,不穿内衣的后果只有男人们会统一盯向你静止的胸而不是你一张一合的嘴。
而且肯定会被他们那对兄弟烦死。
止水熟睡的脸陷在羽毛枕里,嘴角自然上扬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得到糖舍不得吃、于是握着睡的孩子。
同款的枕头家里有一个,这个枕头是他坚持要买的,准确说是用你附属卡刷的——酒店特供系列,据说填充物是西伯利亚天鹅初冬的绒羽,天鹅都不是人工饲养的,纯野生,好像这个时代越和‘人’沾不上关系的东西就越贵。
商品的使用体感和价格的关系类似于坐标轴上的函数,想要往右增加一点体感,就要在纵坐标上拉高到一个史无前例的点。
最后形成一个上翘的弧线,尽头在哪里?
经济学上将边际效用递减。就像这个价值普通人家一年开销的枕头,睡眠质量绝不会比便利店卖的化纤枕好上三百倍。
但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年代,人们愿意为那1%的差异支付10000%的溢价。
你的手指滑到止水颈动脉处,感受到平稳的搏动。这个男孩对你的情感程度,是否也遵循着同样的曲线?为了让你再多给予他一点投注,他付出了较你百倍的成本。
上翘的弧线被人工干预往下压。
你伸出两指把止水睡着时嘴角自然流露的笑意往下轻拽,那张乖巧的脸顿时沾了点凶相。
u变成n。
这样显得他很凶。不过他睁眼时倒从未对你展现过他的攻击性。
你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他在一起的。
你恐惧会对你造成伤害的男人。
但你又需要男人。
那一个听话的男孩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虽然这是经济上行的时代,但是止水好像被抛弃了,他在下坠,你接住了他。他处于吊桥效应又或者是他所说的那样真的爱你。
你无所谓,只要他和你在一起,出于什么原因都行。
他本人倒是有点扭捏,不知道在纠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