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听。从小你就喜欢唬烂,没几句真话。”
“我是想说线面已经坨了,吃不下就别吃了。”
倪稚京翻了个白眼。
话归正题,倪稚京决定再不能被安珏牵着鼻子走了。
她要夺回主控权:“我不想听你说。接下来我来说,你只负责回答,行不行!”
安珏讷讷:“……好。”
“你刚失联那会儿吧,我以为是你奶奶身体又出了状况,结果奶奶好着呢。我又想着你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困难了,但你那行等于就是自由职业,在哪不是干?嘉海不行咱换个地方嘛,所以我……咳咳,有没茶水?快给我冲一杯,线面糊嗓子眼了。”
“石亭绿可以吗?”
“要正山小种!”
潭州人顿顿有茶,以茶代水。倪稚京刚来那几年,还调侃过潭州火葬场估计满炉子茶渣。
但后来入乡随俗,饭后都恨不得茶水漱口。
开水是现成的,正山小种的第一泡醒茶要快,安珏手也娴熟,三指稳稳摁住快客壶,将茶水均匀地浇淋在一只暗沉的西瓜茶宠上头。
“喏,茶盖给你,不是喜欢闻盖香吗?”
倪稚京从善如流,抽起鼻子一通乱嗅。
茶宠慢慢显了色,西瓜变得鲜嫩欲滴,衬得那双沏茶的手凝霜胜雪,也好看。
倪稚京愣了愣,然后移开视线。
“喝吧,当心烫。”安珏提醒。
倪稚京回过神,呷了几口茶:“嗯,刚才讲到哪?真是的,你别打岔啊!”
“稚京,是你突然说要喝茶的。”
“是这样吗?哦对。所以我想啊,怎么也不会是你工作的问题。搞不好你压根不是失联,你是失恋了吧?”
安珏又给她斟上一盅:“既然说失恋,你不该先问问我有没有恋爱吗?”
“有道理,你在嘉海谈过恋爱?”
“嗯。”
倪稚京猛一拍桌:“这你他妈都能瞒着我?”
“你也从来没问过我呀……”
高中毕业后,安珏就去了嘉海。倪稚京则远赴英国留学,拿到硕士学位才回到潭州。
那时安珏工作总换,永远在忙,有段时间甚至连手机也停了。倪稚京放假回国,又未必和安珏的休息日重合,两人难得相聚,聊的都是生活,真没往恋爱上头想过。
诚然安珏一直有人追,却不多,和她的条件严重不匹配。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她身上没有取悦感。换言之,她并不想迷倒男人。
而且这些年安珏的状态,倪稚京清楚得很,压根就没有过恋爱的样子。
许久后,倪稚京哼道:“问?我问什么也问不到这上头。你们千年老妖道行太深了,凡人的情情爱爱吧,不适合你。”
安珏摆弄茶具,无声地笑了下。
“何况我以为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就说吧,读书时遇上袭野是不是老天给你降的天劫?你蹚过去就可以功法大成浑然忘我,腾云驾雾位列仙班……”
听到这个名字,安珏瞬间静止。
倪稚京并未察觉,继续滔滔不绝:“我怎么形容得跟三流小说里男女上床似的?嗐,总之就那个意思。你说你在嘉海谈过恋爱,行吧,也行,反正不是袭野就行——”
这才注意到了安珏骤变的脸色。
“等会儿等会儿,该不会?你让我缓缓、缓缓。”倪稚京深吸一口气,“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他他他、他不是早就出国了吗?”
安珏看向外边:“他回来了。”
“所以你俩又搅和到一块了?安珏,”倪稚京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你听过那句话吧?麻绳专挑细处断。”
厄运专找苦命人。
后头那半句,倪稚京不忍心说:“过去他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玉玉,吃苦就吃苦,别上瘾啊。”
上瘾,确实是个简明扼要的定论。
可她和袭野之间凡此种种,三言两语无法说清。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珏摇头,多说无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好好好,说来说去,这回你失联,果然是因为失恋。咱有点出息行不行?十年前他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你就该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一提到那时,饶是安珏再淡定也激动起来。
她不愿揭开伤疤,只想一笔带过:“那时的事是我错更多,不怪他。”
“我的妈,你要不要这么恋爱脑啊?同一个坑要摔几次才够!”
“稚京,有些事你不理解……”
“对,我就是不理解。”倪稚京嘴巴永远比脑子快,动作也是,方胖子包风风火火地往脖上一挂,“原来你们两个分分合合,剪不断理还乱,玩的就是夫妻情趣哦?是我脑子有泡,死乞白赖地过来找气受。再管你,我是狗!”
倪稚京甩门走后,安珏颓然坐了很久。
正山小种冷透了,正是个人走茶凉的光景。
像过去,也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