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述没有质疑,也没有采纳。
沉吟片刻后,依序回答:“套间一个就好,功能区要书房、画室、健身房、料理台、酒吧台、工具间、展示厅、花房、宠物空间……”
苏途越听越有些恍惚,一是因为能脱口而出这些区域,怎么看也不像是对设计完全没了解的样子,二是:“这些听着似乎…不太像是您的喜好?”
倒像是她的。
当然,健身房除外。
时述单眼皮、长眼睑,视线缓慢垂落,直视着什么人时,有种狼王锁定猎物时,令人惊心的穿透力:“嗯。”
“她的。”
像被一张无形大网兜头罩住,苏途呼吸一窒,大脑霎时变得空白:“……”
没等缓过来,那极其侵略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另外,客厅要大一点。”
苏途还是懵的:“…啊?”
他视线不移:“她喜欢捣乱。”
苏途:“……”
虽然说的并不是她。
但怎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有被羞辱到??
绿灯亮起。
时述缓速踏下油门。
隔了会儿,苏途才从那诡异的感知中抽离,迟疑地问:“那你呢?”
时述:“嗯?”
她眨了眨眼,借由昏暗光线看过去:“不是要做婚房吗?可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她的喜好,那你的呢?”
“……”
苏途发现,每次说到关于“她”的话题,他雷霆万钧的磁场就会出现故障,会变得犹豫、被动。
就这么默了会儿,才不知是何滋味地说:“我只要,被允许存在就好。”
苏途哑然:“……”
如果她没理解错,故事应该是——
这位闻名世界的体坛巨星,有个喜欢到想要步入婚姻的对象,而对方似乎还没有点头,甚至、都未必知情?
这情况无疑让她感到玄幻。
愣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地附和一句:“会的…”吧。
时述薄白眼皮掀起,像不确定是否听错:“什么?”
“……”
苏途又认真想了下,以他的条件做到这种程度,怕是也少有人能做到丝毫不为所动。
便挽了挽唇,不算违心地补充:“你这么用心,她会答应的。”
别的方面她不清楚,但就对待“婚房”设计这点,他的态度就超过了80%的男性。
并不只是做甩手掌柜,认为花了钱就算参与,还要在女方辛苦操持过后,指责对方无能又铺张。
她神情认真,不似敷衍。
所以尽管只是从侧面肯定,他还是没能抑制住心中震动:“好。”
-
直到把人送出小区,苏途都还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是“好”?
正常不应该说“好的,谢谢”才对吗?
而他这样回答的画风,就好像是她许诺了他什么似的:
-我答应了。
-好。
她揉了揉脸。
只能说体育生说话就是干脆,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就绝不再多说三个字。
她神思游离地打开家门,陡然看到自己十分富有艺术性的小窝,顿时又有些讪讪。
平时也没觉得有多乱,也的确不是乱——
她只是有些小癖好,喜欢搭建模型积木,把它们拼好,再把它们推倒;
喜欢收集美丽废物,再毫无章法的把它们布置在各个角落。
喜欢绿植花卉,却懒于灌溉,只单纯好奇失去养护的它们究竟能活多久;
喜欢研究美食,又老式突发奇想,把它们做的稍微有点黑暗……
——而是设计,是情调。
可这会儿却鬼使神差的,满脑子都是某纪律委员板着脸评价“她喜欢捣乱”的样子,无端就让她升起了一种久违的、要被抓纪律的恐慌。
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
现实就是。
不论她把家折腾成什么样,都不可能会再有人来管。
她苦笑了下,回神把门关上,简单洗漱过后,抓紧时间坐回到工作台前。
月嘉已经把原始框架发到邮箱,她点击下载后打印出来,铺在桌面上查看整体结构,又把他刚刚提到的需求都列在一旁。
而后伸手撕了一截硫酸纸,覆在图纸上开始勾画。
她的思路来得很快,在这套房子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也许是因为业主的需求和她的偏好高度重合,规划布局的过程也极其畅快。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连做梦她都只敢梦个180㎡,而这套房子足足有520㎡,就算是把她敢想的、不敢想的场景全部布置上,都仍然还有大量的发挥余地。
然而大也有大的难点。
一旦将空间划分开来,变成一个一个功能区域,中间地带就很容易变成暗室,完全化解的难度很高。
而怎么连接这些区域,让人行动线舒适流畅,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她一次次陷入深思,硫酸纸撕了一截又一截,最后大多都被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她本就是个熬夜大户,到下半夜,终于有了个勉强行得通的方向时,又想着要趁思路完整尽快细化,就更顾不上睡了。
起身想去泡热茶,烧水间隙,才想起后备箱还放着一件礼盒,便权当是放松活动,披了件外套下楼去取。
今天一路颠簸,手工包装的礼盒被晃得有些狼狈。
她痛惜地从杂物堆里把东西捞出来,回到家才发现,里头除了四小罐茶叶,还有一份茶点,和下午茶室里的一样。
但因为是现做的,又在盒子里闷了半天,这会儿的卖相已远不如下午美观,好在对口感影响不大,甜而不腻,还带着独特的茶叶香。
的确如他所说,是挺不错的。
她晚上饿过头,都忘了自己没吃饭的事,这会儿吃完一块,才发现胃还是空的,便就着新茶又吃了几块,直到把肚子填的半饱,才拍了拍手上碎屑。
出于尊重的,对着它们拍了一张。
于是——
凌晨两点。
时述的手机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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