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视线落到忆芝身上,微微带着抱歉,
“当然,你做的那种,一对一的case support也……”她顿了顿,仿佛在脑中检索中文词汇,“也挺有意义的。”
说这话时,她神色真挚,语气平和,嘴角甚至带着鼓励的笑意。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亲力亲为。”她又补了一句,轻轻点头,好像真的在夸她。
忆芝笑了笑,指节贴着茶杯边沿,没出声。
她明白这不是故意羞辱。恰恰相反,这是人家好意,怕她尴尬,特地把话题帮她带回来。可她也明白,那位太太是真的想了一下,才想起“case support”该翻译成“个案帮扶”。
她没有被排斥。她被“体面地”包容了——包容成了一个局外人。
太太们转了个话题,聊起了明年的几大时装周。忆芝笑着点点头,借口去洗手间,放下杯子,悄悄离了席。
茶歇室的门轻轻关上,她穿过昏黄的长廊,脚步极轻,像是不想惊动任何人。
转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是靳明。
他像是找她许久了,见她出现,伸手扶住她胳膊,眼神轻轻一落:“你还好吗?累不累?”
能不累吗?连他都累。
他想抱她,哪怕只一瞬,想给她片刻喘息。但她只是垂着眼笑了笑,“还行,就是想去趟洗手间。”
语气很轻,却带着明显的回避。说完她没抬头,也没等他开口,便越过他快步走了。
靳明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慢慢投入灯影。他当然知道她在躲,但她连不适都不肯在他面前显露。一定是这个地方连同他的存在,都让她不自在了。
但在这种场合,哪一个人又真的是自在的呢?他想开口叫住她,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洗手间门口,一道白影正倚着走廊边的条案低头整理裙摆。
蒋呈玉。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忆芝。目光似乎是偶遇,却又像等了许久。
“呀,这不是罗忆芝小姐吗?”她笑着开口,语气轻得像一阵风,“刚才在茶歇室没好意思打扰你。”
忆芝不语,脚步未停,打算直接擦身而过。
蒋呈玉却轻巧地侧了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戴的那套首饰。”
她的目光落在忆芝耳侧那枚耳坠上,像是认真欣赏。
“是Harry Winston的archive款吧?”
忆芝终于抬起眼看她。
蒋呈玉笑了,语气里带着赞叹,眼神却没笑意:“很美,真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实物,比照片更惊艳。”
她顿了顿,忽而低声:“就是……这套是只借不卖的吧?”
像是无意的提醒,又像是特意的揭示。声音像刀划开丝绸,毫无声响地落在她身上。
“哦……看来你真的不了解。也不怪你。”蒋呈玉的语气像是在为她辩护,“这套的价值真的很高诶。孤品,也很适合收藏——”
她轻轻一笑,话锋一转,“可你戴一套全场都知道是借来的首饰站他身边——”她眉眼轻佻,语气仍然温婉,“……是不是显得,他太抠了?”
她忽而凑近她,语气骤沉,
“你是想让所有人觉得——靳明哥,连一套像样的首饰都舍不得给你买吗?”
蒋呈玉站直身体,退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轻轻掸了掸一丝灰尘都没有的裙摆,“你上不上得了台面,是你自己的事。可麻烦你,别让他下不来台。”
她仿佛终于说完了,微微一笑,“你去洗手间吧,不打扰你了。”
脚步声远了,灯光幽长。
忆芝站在原地,像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她没有动,也说不出话。廊灯落在她侧脸,光影薄而冷,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