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孝慧皇后忌辰,哪怕皇上心怀几分缅怀之情,也更容易被打动,更容易心软。
这倒是个极好的时机。
“宫中人人都知道要谨言慎行,你别给本宫招惹是非。”薛妃说完,目光扫过她脸上的巴掌印,心里别扭极了,不耐的挥挥手打发她出去。
看到她,薛妃就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被算计而做出来的蠢事。
幕后之人,她非要揪出来不可。
数日过去,薛姈养好了脸,因着殿中人手短缺,照旧叫了她在殿中伺候。
午后服侍薛妃用过午膳,薛姈在外间带着小宫女们撤下碗碟,却听到里面传来“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
“混账东西,怎么办事的!”薛妃抬手重重拍在高几上,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厉声道:“这人参全是碎了的须子,本宫怎么用!”
回话的宫女“扑通”跪在地上,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她眼中转着泪,小声道:“娘娘,奴婢去御药房取时也曾问过,可他们说因咱们要得急,库房里一时没了。”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人的,薛妃气得骂了句“废物”,抬腿就在满地的碎人参上狠狠踩了几脚。
薛姈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下,示意小宫女们手脚轻些,免得吃挂落。
近来薛妃的日子不好过。
皇上已有许久不进后宫,先前请安时云充容还怨过徐婕妤,如今大家都记恨上了薛妃。
墙倒众人推罢了。
薛妃破格晋封何等风光,当时有多少人嫉妒她,如今就有多少人想踩她。
哪怕她是皇后的人,皇后也不得不权衡,免得引起众怒。
糟心事还不止这一件,前阵子内务司为薛妃筹办生辰宴,当日的歌舞曲目、膳食、以至于餐具都来请她示下,全力讨她欢心,如今却都没了动静。
就连她打碎的瓷器想让内务司补齐,内务司竟以本月延福宫没有月俸而挡了回来。
薛妃听到后怒上心头,索性摔碎了更多,连白芷都有些劝不住。
这里头一看就有卫贵妃的手笔。
卫贵妃时不时跟皇后叫板是有底气的,不仅家世好、恩宠多,皇上还曾给过她实打实的权力。
哪怕如今暂且收回,她给内务司递句话还是极管用的。
还有德妃,平日里笑面虎一个,落井下石的事做起来顺手极了。
薛妃眼神阴郁,抬手一指,冷冷道:“给本宫滚出去!”
小宫女在满地狼藉中连滚带爬的离开,不敢停留片刻。
薛姈悄悄掀开软帘一角,看到薛妃青白的脸色、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心里算了算孝慧皇后忌辰将近,她等的机会终于要到了。
***
福宁殿。
今日休沐,赵徽批完了折子,又写了两篇大字,已是落日西沉时。
“皇上,奴才命人传晚膳?”见他撂下笔,在旁侍立的刘康顺才问出口。
晚膳倒是其次,关键是摆在何处。
自从皇上去了徐婕妤的重华宫后,竟是再未进过后宫。
曾经有人传徐婕妤惹了皇上不快,可他却知道,徐婕妤着实有点冤,当晚用膳时气氛还算轻快,皇上还夸了徐婕妤的手艺。
赵徽专心看字,只随口淡淡应了。
刘康顺知道皇上今晚没有召幸宫妃的打算,借着传膳的时机,将消息送了出去。
晚膳后,赵徽取了本棋谱坐在榻边翻看,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薛姈怎么样了?”
刘康顺早有准备,对延福宫的事始终派人留意着,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阿姈姑娘已经好了,如今在照常当值。”
阿姈姑娘虽性子柔顺,却不是个钻牛角尖的,否则不会在薛妃跟前熬到今日。
再者说皇上已有了态度,薛妃总不会蠢到再伤害阿姈姑娘。
“一切照旧?”赵徽挑了下眉,似乎觉得有趣。
刘康顺有些没猜到皇上的意思,只得照实道:“想来延福宫琐事杂多,阿姈姑娘没有出来办差。”
是薛妃不让她出来吧?
赵徽眸色幽深,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搭在书脊,并未翻过一页。
她从进宫的那一日起,就该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就算她真的懵懂,自从薛妃数次磋磨她后,也该有自己的心思了。
薛妃想用她的美色巩固地位,她就偏不以美色吸引自己。
那日在御花园,从始至终,薛姈都低着头,没看他一眼。
她越是规矩懂事,就越衬得薛妃言行失当、性子急躁跋扈。
他知道薛姈是故意的,可她做得却让他舒服,甚至能勾起一丝怜惜之情。
自己对她有意无意中多了些宽纵,并不想阻拦。
他甚至有点好奇,薛姈会走到哪一步,又会如何打动他。
赵徽知道,离这一日不远了。
***
薛姈抚摸着摆在桌子上的新衣,却没有急着换上。
直到绣棠匆匆走进来,轻声道:“姑娘,奴婢去御膳房时,遇到迎晖堂的人说明早要备好供奉的果品。”
前些日子,她从银柳口中得知,皇上敬重养母,的确每年这时都会去曾经养母教导他读书的地方追思。
看来就是在明日了。
“按照咱们的计划,下午就把消息透出去。”薛姈轻声道:“让她们自己去查,我是在去了凉亭后得到新衣的。”
这是她特意选的地方,且能跟上回的事圆上。
去迎晖堂,就一定会路过上次的假山凉亭。
薛妃的生辰在即,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哪怕是要皇上帮她,也得将把柄递给皇上才行。
她要让皇上确信,若留她继续在薛妃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绣棠咬了下唇,最终用力的点点头。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
翌日,辰时已过,仍是乌云蔽日。
拂面而来的微风里裹着湿漉漉的潮气,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这样的天气,薛妃却说要去给皇后请安,甚至还不传撵轿,只带着薛姈和白芷步行离开。
薛姈面色如常,似乎没留意到薛妃看向她晦暗的眼神。
等她们走到御花园的一处凉亭时,薛妃突然停下了脚步,说要去凉亭。
这里正是上次薛姈见到帝后二人和大皇子的地方,今日天气不好,周围不见人影。
薛妃留意着薛姈的神色,果然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对于薛姈胆敢背叛自己的事,薛妃已经信了七八分。
“娘娘,天气不好,咱们还是早去早回吧。”薛姈甚少忤逆薛妃,今日却抢在白芷面前开口。“且这里没备锦垫,没得弄脏您的衣裳。”
“本宫的事,阿姈真真是上心。”薛妃弯了弯唇角,眼神却是冷的。“本宫的衣裳倒也罢了,阿姈这件新衣裳若弄脏了才真是可惜。”
薛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哪怕她竭力保持着镇静,眼底的慌乱却是越来越重。尤其是提到衣裳,她浑身猛地一颤,不敢抬头。
薛妃语调虽平静,却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阿姈这件新衣裳,怕不是寻常的宫女衣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