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门口挂着的常见自动检测来客的吉祥物发出平直的机械女声。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一点，漆黑的夜色里正淅淅沥沥淋着小雨，在店铺外面的天细密地连成了帘，昏黄的路灯打在地面上，和便利店外从玻璃透出去的白色灯光交接着。

潮湿的水汽随着客人推门而入的动作带进店铺内。

“有……雨衣或者雨伞吗？”

客人在店内踱步了一圈，最后在柜台前站定，因淋雨而带上嘶哑和阻涩的声音传来。

“您左手边架子最下面一排。”

淡淡的女声传来，语气平静中带着疏离。

绍白秋的注意力没有被举止怪异的客人分去，她低头专注地按着手机，发出轻微的声响。长睫垂下，在眼睑处扫出一片阴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给午夜在街头徘徊的，被雨淋湿的客人。

那手机只有巴掌大小，小小的屏幕下是九宫格的字母按键，看起来已经被时代淘汰多年。

超市内的摄像头随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左右摇晃着，链接摄像头的屏幕画面黑白，分成四格将不大的店铺监视得彻彻底底。

客人慢吞吞地走过去，蹲下身子翻找起来。

然后又站回柜台前，没有别的动作，也不说话，水珠顺着她湿透的衣摆，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不称职的店员终于抬起头来，随手把手机放进外衣口袋里，拿起扫码枪。

“滴——”

客人那隐藏在宽大帽檐下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转了一下。

来自雨夜的客人转动着眼珠，定定地看着正在结账的店员。

店员穿着黑色的外套，腰间系了印着店名的围裙，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正灵活地操纵着收银机。

她的刘海有些长了，右侧被别到耳后，露出右眼下一点小小的痣，同时露出右耳上黑色的耳骨钉。

大部分面孔全部被医用口罩所遮住，但用肉眼就可以发现，被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孔线条优越，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压在口罩上。

超市内惨白的灯光更映的本就白皙的肤色更胜几分。

镜片下那双眼睫浓黑下垂，弧度上扬的眼眸正冷冷地和不礼貌的客人对视上。

“……你是个好人。”

伴随着客人嘶哑声音，水汽扑面而来，绍白秋不动声色地躲了下。

因为自己的偷看被发现，突然感觉到不知所措的客人移开视线，斟酌了半天语言措辞，最后发出一声虽然僵硬但是来自内心的话。

在移开视线之前，视线中心那双黑色眼眸好像闪过了一抹醒目的红色。

客人罕见地羞涩起来，埋着头打量自己淋湿的衣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还是那一抹别样的色彩。

好人？形容一个玩忽守职的收银员吗？

那还挺有意思的。

绍白秋平淡地收回视线，再次提醒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客人：

“扫码还是现金。”

已经披上雨衣的客人沉默地结了账，和来时一样带着水汽推门而去。

绍白秋再次掏出手机，单手按着键盘，目光落在上面，薄薄一层眼皮上藏着道褶皱，长而直的睫毛压着眼角一点浓黑的痣，显得很专注。

上一位客人虽然走了，但是她留下的痕迹一时半会消失不掉。

店内的空气里好像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味道，原本整洁的地板印上了潮湿的脚印。

雨是半夜才下的，这个时候进店的客人本来就不多，所以在此之前，绍白秋打扫过的店面一直保持着整洁模样。

……

绍白秋有些不悦地皱皱眉头，这些天一连串的糟心事全都涌上心头。

一周前，她在待了八年的集团选择了辞职，虽然这公司有种种前科，但是胜在五险一金全都有，甚至还有编制。

绍白秋在被录用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这破地方的前科有多少。

关于为什么辞职，可能也是受了嘴里说着要去追求梦想，从餐饮开始创业的同事一号，还有从自考成人本科开始逐梦学术圈的同事二号的影响。

辞职后她也没有再关注老东家的情况，虽然连续失去三个得力干将的草台班子大概率早就宣布就地解散了。

因为绍白秋在辞职的第二天就发现了不对。

经过各方面的探查，她发现这是一个和之前无论是从历史文化还是从科技政治都有不同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四无人员，没房，没车，没工作还没有户口。

老东家这么小心眼？辞职了就把人踢出去了？

还是说这是辞职的异世界旅游大礼包？

虽然有点糟心，但成功成为黑户的绍白秋也不是不能接受。

找了一圈工作，最后只有这家“便民小卖部”不用查身份证明，甚至在她刚露出想入职意愿的时候，老板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而且还分配了员工宿舍，不知道加上店长一共三个人的小卖部有什么需要特意安排员工宿舍的必要。

可能老板兼任房屋收租，房子多到没处送。

但是这正好解决了绍白秋的又一个问题，她就很坦然地接受了。

外面的雨声渐渐地停下来，这下了整个后半夜的雨在朝阳初露的时候消失了，只有还泥泞的地面和水迹彰显着它曾经来过。

太阳光从东方开始出现，昭示着这个雨夜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