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她人已扯着还有些状况外的蓝景仪,逃也似地大步朝等候的队伍走去,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心虚和……落荒而逃。
蓝曦臣站在原地,望着她匆匆消失在晨光熹微中略显仓惶的背影,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意久久未散。
清晨的风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凉,卷过残破的庙宇。
那些彻夜不眠的清理终于告一段落。蓝启仁看着被符箓重重封印、黑沉沉的棺椁被稳稳装载上车辇,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蓝曦臣走向叔父,沉声道:“叔父,封镇之地还需加紧定夺。此地残留煞气甚重,非久留之所。”
蓝启仁凝重颔首:“不错!传讯各州府,务必寻一处山根稳固、人迹罕至的至阳所在……掘深坑,镇灵石,绝不能有半分差池!”
一行人护送着那口仿佛承载着无边罪孽与怨气的巨大棺椁,缓缓驶离了破败不堪的观音庙。
车轮碾过泥泞的土地,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庙宇倾颓的轮廓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然而,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无比清楚:这,仅仅是将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暂时深埋入地底的开始。
此后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那座将镇压着聂明玦与金光瑶尸身的荒山,将注定寂寥而阴森。
山巅之上,那块刻满金色镇咒的巨碑将沉默矗立。
碑文深处封存的故事,终究会与散落的尘埃一同,被漫长岁月渐渐风化、遗忘。
温蓁如愿以偿地过了好一段“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快活日子。
长辈们忙于处理观音庙惨剧的后续以及那口凶棺的封镇事宜,云深不知处仿佛褪去了往日一丝不苟的清规戒律。温蓁领着几个胆子大的小萝卜头,几乎把后山当成了自家后院。山涧里的肥鱼倒了霉,扑腾乱跳的山鸡野兔也遭了殃,连竹林下探头探脑的竹鼠都没能幸免。
每每“战利品”到手,就地寻个清幽水边或者隐蔽山坳,架火开烤。蓝景仪几次被她拉下水,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烤竹鼠真香!
然而,快活时光总有尽头。
这天下午,温蓁正领着一脸兴奋的蓝景仪和几个面泛红光、显然尝过甜头的“初犯”少年,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茂密的凤尾竹。温蓁刚用石子瞄准了一只低头觅食、羽毛油亮的雄野鸡——
“咳!”一声如同闷雷炸响的怒哼自他们身后炸开!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所有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温蓁手里的弹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蓝启仁不知何时竟站在了他们身后不足十步远的地方!面沉似水,周身散发出冰封三尺的寒意,胡子都气得根根向上飘飞!那双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几乎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若非老夫临时起意提前折返……”蓝启仁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只怕还撞不见如此其乐融融的‘围猎’盛景!好!真是好得很!”
温蓁脸色一白,恨不得原地遁走。
蓝景仪和其他少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僵立当场。
在蓝启仁那几乎能洞穿人心的目光逼视下,温蓁像只霜打的茄子,默默地抬手指向身旁的草丛——
几只被细绳捆住脚爪、拼命扑腾的山鸡野兔;一个临时编的竹篓里,装着几条吐着泡泡的青鱼;甚至还有一只用树枝别着、缩头缩脑的花背竹鼠……
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前所未有的老实乖巧:“叔父……我们……都在这儿了……”
温蓁心中哀叹,这哪是大吃一顿?分明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蓝启仁这座大山横空压下,什么山珍野味都成了泡影!
蓝启仁弯着腰,指着地上那五花八门的“战利品”,一时间竟有些眼花缭乱,他气不打一处来:“嚯!还真没浪费我这云深不知处的好山好水!是不是后山有头熊瞎子,你们也敢打主意扛回来烤了吃了?!”
蓝景仪这实诚孩子立刻挺直腰板,脱口而出:“回先生话,后山林子深处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