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近蓝启仁居住的那处幽静小院,她的脚步就越发沉重。待行至那扇熟悉的月洞门前,思追和景仪如同卸下了重大任务,极其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
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转眼就消失在回廊转角!
留下温蓁一人,对着那紧闭的房门,在穿堂风中,显得弱小、无助、又沧桑。
温蓁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狭窄的石阶上来回踱步。雨后的青苔泛着水光,被她踩得有些滑脚。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杂念几乎要把她淹没。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她终于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抬手,曲起指节——
叩!叩叩!
敲门声轻得几不可闻。
门内几乎是立刻传来回应:“进。”
一个音节,就让温蓁好不容易攒起的那点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她咬了咬牙,屏住呼吸,像个即将受审的囚徒,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室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温蓁甫一进门,立刻埋下头,双手紧握置于身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叔父……您找灼华何事?”
蓝启仁并未坐在惯常的书案后,而是端坐于窗下的软榻之上。手中一卷书册随意搁在膝头。他抬眸看了温蓁一眼,神色竟是难得的平和,声音不高,却沉稳:“不必拘礼。坐。”
这出乎意料的温和语气,让温蓁紧绷的脊背微微一松,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这才敢抬头找寻座位。
视线转动间,却猛然定格在房间一侧、另一张圈椅上端坐的人!
那人正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她目光投来的瞬间,竟还抬起手,极其自然地朝她挥了挥:“二嫂好。”
聂怀桑?!
温蓁心头一跳,面上却飞快地牵起一个得体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却已翻江倒海:他怎么在这儿?!他要干嘛?!还叫我二嫂?!装什么装!
蓝启仁的声音适时响起,解了温蓁眼前的窘迫,却又带来更大的疑问:“聂宗主今日前来,言道此行凶险,希望我蓝氏能派遣得力人手护送他返回清河。”
他目光在温蓁和聂怀桑之间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无奈和寻求帮助的意味:“现今曦臣下落不明,忘机……亦有要事缠身。府中一时寻不出足够身份又堪大任的弟子。便将你唤来,听听你的意思……何人护送较为妥当?”
温蓁瞬间捕捉到了关键!
蓝启仁不是因为“蓝曦臣蓝忘机都不在”才找她,而是因为……在蓝启仁心里,她竟然已经是可以商量事情、有资格为家族决断出力的“自己人”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微妙的暖流同时冲击着她的心脏。
屋内一片寂静。檀香袅袅。
聂怀桑像是读懂了温蓁短暂的沉默,不着痕迹地递给她一个恳求的眼神。
蓝启仁见她久未应声,以为她犯难,喟叹一声,又道:“怀桑这孩子,自小身子弱,胆子也……唉。聂氏遭此剧变,树倒猢狲散,底下那些人,往日看着金光瑶的面子维持三分恭敬,如今金光瑶自身难保……他身边,实在是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了。若非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来麻烦……”
话未说完,温蓁霍然抬头,目光扫过聂怀桑那看似无措实则隐含深意的脸,径直看向蓝启仁,声音清晰而坚定:“叔父,让灼华去吧。”
见蓝启仁面露询问,她迎上那目光,郑重承诺:“我向您立誓,必尽全力,将聂宗主安然无恙地护送至清河聂氏宗宅。”
聂怀桑那一直微微蜷缩着的身体骤然坐直!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感激涕零之情溢于言表:“多谢二嫂!此恩怀桑铭记于心!”他动作麻利地起身,对着蓝启仁和温蓁恭敬地各自行了一礼,话语间充满了急切:“那我这便去知会门生一声,也好尽早安排启程!”
说着,竟是欢天喜地、脚步轻快地“逃”出了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