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蓁的心弦却猛地一紧。
她清晰地看到,蓝曦臣在看清那道无头身影、特别是那残破甲胄上某个熟悉的断裂纹饰的瞬间,握箫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吹奏萧声的节奏甚至出现了极其细微、若非极熟悉他之人绝难察觉的停滞!
那双温煦如春水的眼眸深处,在那刹那汹涌翻腾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是痛彻骨髓的悲愤?还是被某种巨大真相骤然击穿的茫然与剧痛?
他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他的结义大哥聂明玦!
温蓁攥紧了袖口。
趁此机会,温蓁才朝小辈们用力招了招手。
惊魂甫定的少年少女们如蒙大赦,立刻像受惊的雏鸟般跌跌撞撞、争先恐后地聚集到她身后这块“安全区”。
“你们猜猜,”温蓁半转过身,视线却落在那激战中的三人组身上,声音压得很低,“……含光君和莫玄羽,还有泽芜君联手,需要多久拿下?”
只见蓝忘机端坐阵眼,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琴音时而如高山流水涤荡心神,时而又化作无形利刃,精准绞杀凶尸暴起的煞气!他那清俊如画的脸上仿佛覆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寒霜,唯有眼中专注至极的锐利光芒,彰显着此刻他精神的高度凝聚。
魏无羡……此刻更像是那琴音无形的延伸!他不再一味试图用粗暴的笛音操控或干扰,反而紧跟着蓝忘机那充满杀伐决断之气的琴音节奏,笛声时而尖锐如急箭破空,封堵凶尸去路;时而又低回呜咽,如同鬼魅引诱,让它暴露出致命的空门!一琴一笛,配合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蓝曦臣的萧声则像是笼罩天地的网,看似柔和,却无处不在,每一次音律转折都精准地点在那凶尸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节点上!只是,温蓁注意到,他偶尔抬眸望向那具无头身躯时,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彻底化开的沉重阴霾……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琴音的杀伐骤然达到极致!萧声猛地拔高如凤唳九天!笛音则化作了最后一击的尖啸!
“砰——咔啦啦!”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具坚逾钢铁、凶悍无匹的无头凶尸,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自内而外重重砸过,强悍的躯体瞬间解体!手臂、躯干、双腿……轰然四散崩裂,如同破败的木偶零件,七零八落地砸在厚厚的落叶腐土之上。
死寂。尘土弥漫。
接着——
“哇!!!”身后响起小辈们劫后余生的爆棚欢呼和激动哽咽。
温蓁这才放松紧绷的肩膀,如同小兔子般一溜烟地窜了出去,直奔那对刚刚收势、衣衫依旧纤尘不染的白衣璧人。
“厉害!精彩绝伦!”她站在蓝曦臣身边,声音带着由衷的兴奋和敬佩,眼神灼灼地扫过他和蓝忘机、魏无羡,“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痛快的场面了!”
蓝曦臣缓缓放下玉箫,脸上的肃穆还未彻底散去,声音亦略显低沉:“此次破敌,多赖忘机与莫公子。”
温蓁转向蓝忘机和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笑容的魏无羡,端正行了一礼:“辛苦二位,今夜大开眼界。”
小辈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纷纷向两位长辈行礼。
蓝忘机目光扫过众小辈惊魂未定又兴奋异常的脸,尤其是脸上还带着泪痕、头发沾着草屑的蓝景仪,眉头微蹙,只沉声道:“此地阴气过重,事毕。亥时早过,速去休整。”
蓝景仪下意识抬头看天,月亮高挂,下意识顶撞:“含光君……可、可亥时……”
温蓁一把搂过他肩膀,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语气大声赞叹:“而你!景仪!今晚敢在凶尸眼皮底下吼那么一嗓子!你才是真正的猛士!”
蓝景仪:“啊?”
蓝思追忍笑,赶紧用力扯了下蓝景仪的袖子,招呼众人:“大家随我来!”迅速将还在蒙圈的蓝景仪和其他少年拖走,转到花园深处另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上重新燃起火堆。
温蓁也乐得清闲,没管那几位大人物要商量什么家国大事或鬼蜮伎俩,溜溜达达地跟着小辈们回到火堆边,挤在蓝景仪和蓝思追之间席地而坐。
少年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蓝景仪还在想刚才温蓁的话:“夫人……您刚才说我是‘猛士’……不是在取笑我吧?”
温蓁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爆响:“怎么会?生死关头还能想着破局的办法,虽然……嗯,效果有点震撼,但勇气可嘉!比吓得动不了的强多了。”
蓝景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温蓁环视一圈,看着一张张年轻鲜活、带着求知欲的脸,笑眯眯地:“怎么样,刚才在泽芜君他们大展神威前,近距离观赏凶尸追杀……什么感觉?下次再遇到,知道怎么……嗯,‘有效应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