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迟滞了整整半个时辰。
在那些争分夺秒的生死关头,这半个时辰,足够阴差阳错,足够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那封刻着蓝氏秘纹的密令,在传递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否……曾被人悄然解开?
是否……那看似严密的结构,在某个熟知蓝氏机巧的人眼中,如同虚设?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在心头盘桓不去。当年同在附近的,又精于此道的……似乎只有那位心思缜密、八面玲珑的金麟台之主。
虽然如今二人彼此忌惮却又微妙制衡,她手中也握着他不少把柄……但这件事若真是金光瑶所为,于他那般周密的行事风格,似乎也并无意外。他能在合适的时候,“无意”间给她一个暗示,或是一个“真相”吗?
温蓁轻轻侧过身,在昏暗中凝视着平躺着的蓝曦臣。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为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他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身前,姿态端方而……安详。
心头那点刺痛的猜疑和翻涌的旧恨,似乎被这沉静的睡颜奇异地抚平了些许。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他一条手臂,将自己温软的身体依偎进那个瞬间敞开的、温暖的怀抱里,脸颊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找到了最稳固的锚点。
满足地轻叹一声。
此刻的氛围,温暖得令人心悸。若是能留住这瞬间多好……温蓁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现世才有的小巧相机,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唉,可惜这方天地虽有仙法万千,却无留影存形的妙术……
许是她的动作惊扰了怀中的人。
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头顶上方,忽然响起一道带着初醒时沙哑的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额发:“今夜是不想睡了?”
温蓁立刻闭上眼,假装已快入梦:“唔……困得马上就能睡了……”
蓝曦臣低低笑了一声,大掌在她背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既如此……那便睡吧。”
神奇的是,这简单的话仿佛带着安神的魔力。温蓁只觉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再睁眼时,已是窗外微熹的卯时。
枕边已然空荡。
温蓁拥着仍带着那人体温的被褥,懒懒翻了个身,便瞧见蓝曦臣已束好发冠,正有条不紊地在铜盆里盥洗,连洗漱用的热水也已备好放在一旁架子上。
“奇怪……”她哑着嗓子嘟囔,抱着被子,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昨日那般累人,晚上又……折腾,按说我该睡得昏天暗地才是,怎么竟也醒得这般早?”
“许是换了地方,总难睡得安稳。”蓝曦臣拧干了帕子擦脸,声音温和而清醒,“可要再歇息片刻?待用早饭时再唤你。”
温蓁摇摇头,干脆坐起身,揉着眼睛问:“今日有什么要事?”
蓝曦臣洗净脸,走回床沿,看着她因刚睡醒而泛红的眼角,温声道:“白日无甚紧要事,既不在云深不知处,你我皆可自在些。”
温蓁撇嘴笑:“说得在云深不知处我便束手束脚似的,那里何曾有人能真正约束于我?”
房中静谧了片刻。
温蓁有些奇怪地抬眼看向蓝曦臣。
却见他就站在床边,晨光勾勒着他的身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别的东西。良久,才听到他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带着深深的懊悔和不易察觉的紧张:“……那段日子……你将自己关在蔷薇小筑,闭门不出……其实并非不想见我,对么?”
他上前一步,指尖犹豫着,最终还是落在她散落肩头的黑发上,动作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是我……是我错了。那时……我不敢去想你是生我的气才避而不见。我只怕……那扇门一推开,听到的会是你要离开的决定。我只想着,若是不去打扰,或许……还能靠着那道婚约,将你再多留住一刻……自欺欺人罢了。”他的声音艰涩起来,“……是我懦弱,才让你在那时孤立无援。”
温蓁的心猛地一抽。
那是她心魔缠身最烈的时期。一次次外出试探又狼狈退回,每一次“偶遇”追杀后,蓝曦臣总能“恰好”寻到她,那枚通行玉令像个甩不掉的影子。那一次,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心魔彻底吞噬了她。
等她再恢复清明意识时,浑身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止不住地发抖。
眼前是虞溪通红的双眼,手臂紧紧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