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我的大师兄啊!”温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昂扬,“我的大师兄,那是顶顶厉害的人物,英勇无敌!”
“对!我是战无不胜的魏无羡!”魏无羡也朗声应和。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撞出回响,却显得格外单薄。
笑声渐歇,魏无羡懒懒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飘向洞顶的黑暗:“上月今日,我们还在莲花坞里,为了一口莲藕排骨汤争得面红耳赤。”
温蓁立刻瞪眼:“你们两个,从来都不知道让着我!”
魏无羡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真是……物是人非。”
“哪里就物是人非了?”温蓁难得地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人也还是那些人。大家不都好好活着吗?”她站起身,朝洞内深处的血池走去。刚迈出两步,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猛地灌入鼻腔,她胃里一阵翻搅,立刻捂住口鼻,踉跄着后退几步,皱眉道:“别弄这些了!我……我听含光君提过,这种东西最易扰乱心神,对你没好处。”
魏无羡挑眉:“他同你说这些?”
温蓁摇头:“不是。”她想起蓝忘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雪脸,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是含光君和泽芜君说话时,我恰好听见了。我和含光君的交情,还没到他愿意跟我多说一个字的地步。”
魏无羡第一次听说有人用说话字数的多寡来衡量关系的亲疏。再想到蓝忘机每次对自己也是言简意赅,心头不由得泛起一丝自嘲。那样端方雅正、嫉恶如仇的蓝忘机,对他这种修习邪魔外道的人,想必是深恶痛绝的吧?这个念头一起,又是一声叹息沉沉落下。
温蓁看着他短短时间内几次三番的叹息,心中惊诧莫名。她记忆里的大师兄,从来不是这般多愁善感、唉声叹气之人。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任何既定的轨迹。她能做的,或许真的只有顾好眼前了。
她放软了声音:“我带了土豆,想吃就让四叔做,不想吃就种下。还有些肉和蛋,给婆婆和小阿苑多补补。”
“知道了,”魏无羡应着,语气里带上点嫌弃,“温二祖,你几时变得这般啰嗦?”
温蓁那点刚挤出来的温柔瞬间烟消云散,没好气道:“是啊,嫌我唠叨,等你哪天跟蓝忘机那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待着,就知道什么是清静了!”
魏无羡下意识反驳:“蓝湛他话是少了点,但心思很细的。”
“哦?”温蓁嘴角一撇,满是怀疑,“真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魏无羡的好胜心立刻被激了起来:“不信?下次遇上蓝湛,我准你出来亲眼瞧瞧!”
温蓁:“……?”
温蓁:“我谢谢你啊。”
魏无羡咧嘴一笑,得意道:“客气什么。”
温蓁气得牙痒,恨不得立刻把他踹进那腥气冲天的血池里。她强压住动手的冲动,转移话题道:“师姐让我问问你,她想把阿苑带回莲花坞教养,你觉得呢?”
魏无羡神色认真起来:“你怎么想?江澄的意思呢?”
温蓁摇摇头:“江师兄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魏无羡沉默片刻,做了决定:“让他留在这儿吧。阿苑应该更想待在亲人身边。”
温蓁未置可否。
下山时,是温情亲自相送。
温蓁总觉得温情似乎有话要说。从山顶开始,她就欲言又止。本该是魏无羡送她,却换成了温情。她们并不熟,算上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当年夷陵救人的事,温蓁并未亲历,对温情,除了书中那点单薄的印象,并无太多感触。书中说她面冷心善,温蓁也乐得帮衬。
“情姑娘。”温蓁轻声唤住她。温情停下脚步,侧头看来,眼神依旧清冷。温蓁道:“我能这么叫你吗?听婆婆她们都这么叫。”
温情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温蓁试探着问。
暮色四合,山风卷着乱葬岗特有的阴冷气息,吹得人衣衫猎猎。两人站在山脚,影子被拉得很长。
温情默默地打量着温蓁,那目光带着审视,穿透昏暗的光线。温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心想这人果然性子冷僻,大概也没什么好聊的。她正打算告辞,温情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声:
“你今年多大了?”
温蓁微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紫衣:“……记不太清了。小时候丢过一段记忆。大概和江澄差不多?十九吧。”
温情追问:“去云梦江氏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连父亲的模样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