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白色面包车驶来,扬起尘土,在夏日的热浪中仿佛一抹幻影。泥土路两旁是棕黄干枯的X省草原,一路延伸至山谷南端的荒芜山丘。每一道山脊和沟壑都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阴影,像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地貌裸露而辽阔。
方圆四十公里皆是一片空旷,对于拥有可靠车辆的人来说,这种荒凉反而别有一番壮美。
面包车在这片巨大的地带上缓慢前行,驶向一个被遗忘的峡谷底部,那里的地面上铺着一圈沥青。车缓缓驶近跑道,然后转向,露出后方拖着的一辆载车拖车。拖车上停着一辆黑色奥迪。
面包车停下,片刻后车门打开,金海廷从副驾驶下来。他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金宝和饺子从车另一侧下车,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们都二十出头,但金海廷一副去参加基督教团契的打扮——卡其裤加纽扣衬衫;而金宝和饺子身上的穿孔、纹身以及夸张发型,过去或许代表着叛逆少年,但现在只是表明他们还没开始找工作。
金海廷看了眼手中的GPS。他望向两名同伴。“我们到点了。”
“妈的,终于到了。”金宝举手遮住脸上的阳光,扫视着四周地形。“这是哪?赛道?”
“这也太小了,不像是赛道。”
金海廷从车的另一边说道:“我猜是测试跑道。”
“也没什么倾斜的地方啊。”金宝举起另一只手挡住阳光,“现在得有华氏一百度吧?”
饺子看了看手表:“一百零六。”
“你手表上有温度计?”
“有啊,怎么了?”
金宝隔着车窗对金海廷说:“海廷,饺子手表有温度计。”
“然后呢?”
“到了某种程度,手表上附加的东西比手表本身更重要了。我会说他戴的是一个带时钟的温度计。”
饺子皱了皱眉,对金宝的冷嘲热讽早已习以为常:“滚蛋。”
“你为什么非得知道你所在位置的准确温度?这又不是天气预报——你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还能怎么办?”
金海廷举手打断:“金宝,把装备从车上拿下来。我去解开车的链条。”
金宝和饺子开始从车上搬下一个个硬壳的装备箱。饺子一边摇头叹气:“明明是你自己问的气温有多少。”
十五分钟后,金海廷拉出了一个大型手持遥控器上的天线。金宝和饺子坐在折叠桌前,靠在几个空的硬壳装备箱上。桌上散乱地放着电缆、高增益天线,以及两台带遮光罩的耐用笔记本电脑,用来遮挡阳光。一只半米长的卫星天线架在附近草地上的三脚架上,朝天而指。
金海廷看向饺子,后者正凝视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饺子最终点头:“随时可以,海廷。”
金海廷将遥控器对准拖车上的那辆林肯汽车。这车看起来跟遍布全国机场和市区街头的租赁车一模一样。金海廷按下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车子的V8引擎随之启动。他滑动操纵杆挂档,然后开始慢慢将车倒下拖车的斜坡。
“我打赌他会把它开翻。”饺子冷笑。“你最好祈祷他别真翻了。”
金海廷头也不抬:“兄弟们,我这边正忙呢,能不能闭上你们的臭嘴两秒?”
片刻之后,他就熟练地将车倒到了土路上;然后挂入前进挡,轻轻地将它开上附近那条椭圆形小跑道的沥青路面。那圈跑道直径约两百英尺,有些奇怪,根本不能真跑什么比赛。路面上还交错着一些奇怪角度的沟槽。
“这样行吗?”金海廷转头问两位同伴。他们耸耸肩。
金宝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鬼知道。我们到点了,就停在那里吧。”
金海廷熄火,收起遥控器的天线。“有什么动静?”两人都摇头。
他走近:“那就等吧。”
午后时分的太阳正在西沉。他们已经在酷热中等待了好几个小时,汗流浃背,只能听见附近一个工具棚檐下风铃偶尔发出的声音。风铃响得太稀疏了。
金宝用黑色T恤前襟擦着脸:“妈的,热得像非洲。”
饺子把一听汽水倒过来,里面已经空了:“我还以为你们印度人在这种天气里是如鱼得水的。”
“去你妈的,我在波特兰长大的,白痴。”
金海廷擦去眼睛里刺痛的咸汗,眨了眨眼:“我发誓,你们要是再抱怨,我拿轮胎扳手敲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