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方才紫罗的哭声太大,吵醒了睡午觉的柔妃。
紫罗双腿发软,却也明白,现下的柔妃神志不清,将她误当成了薛真。
柔妃有病在身,面色抱恙。她笑得温柔美丽,露出了洁白的贝齿。
紫罗身体颤如筛糠,那日被咬的经历再一次涌现。
此刻,她手臂的咬痕尚未结痂,只用一层白纱包裹。
紫罗指着薛真,哭道,“娘娘,她是你要找的薛真.....我不是她,我叫紫罗啊。”
柔妃偏过脑袋,半信半疑,“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没等薛真作声回答,紫罗将她狠狠的推到柔妃面前,“薛真,娘娘找的是你,你快应声啊.....娘娘会心急的。”
薛真被推出去,勉强站稳身形,目光之中划过一丝冰冷的讥嘲。
不知道心急的是谁。
柔妃缓缓地逼近。
少女身形一僵,应付面前这个烫手山芋,“娘娘......你睡醒了,怎么不穿鞋,会受凉的。”
柔妃不理会她的关心,碎碎的低语,“薛真......是个坏人,你到底将我的皇儿藏到哪里去了?”
薛真给紫罗使了一个颜色,紫罗当即心领神会。
她抱着那夜的棉被娃娃,迎着头皮磕磕巴巴道,“娘娘,小皇子在这里呢。”
柔妃看也不看,静静地注视薛真,“它是假的。”
薛真:.......柔妃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的,当真教人无奈。
柔妃拿起桌上的瓷瓶,冷冷地威胁,“今日,势必有人要受伤了。”
紫罗径直大哭,哭得甚是用力,以至于,她手腕的伤痕也隐隐传来生动的痛觉。
薛真:......她很好奇,紫罗是不是只会哭。
“柔妃娘娘,你先放下瓷瓶,担心伤到手。”薛真耐着性子哄她。
柔妃剜了她一眼,“我偏不。”
话音一落,只听“哗啦”一声脆响,瓷瓶四分五裂。
紫罗双手捂着脑袋,飞迸的瓷片割伤了她的额头,血滴顺着手腕落在地上。
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小太监一推门,便是见到了这副惨痛画面。
他同情地看了薛真一眼,表明来意,“我是来给柔妃娘娘送药的。”
薛真觉察到,空气中残留了一点苦涩。
送药的小太监说,柔妃娘娘心神不宁,应该喝些安神的汤药。
薛真端着汤药,以往清亮的眸子,此刻却有几分失神,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按理说,冷宫之中的女人,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往昔得宠时有多风光,一朝失势跌入泥沼,便会有多惨烈。
短短几日相处,以及太监惧怕的神情,薛真断定,这位柔妃神识清明之前,绝不是一位好相与的角色。
柔妃娇奢任性,失势去了冷宫,想要除掉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可是,她好端端的在冷宫待了一年又一年。
奇怪。
在冷宫相安无事,于柔妃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仅仅只是因为,柔妃福大命大么?
每日照例送来精美的饭食,奢侈的糕点,贴心的汤药......
一切的一切,似乎像是生怕怠慢了这位冷宫的柔妃一般。
汤药黑乎乎的,许是煎好之后,便忙地送到了冷宫,汤碗上泛有浅白色的热气。
紫罗嘟囔道:“什么安神药,好香呀……”
薛真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银针,针尖是明亮的银白色。
她不禁纳罕。
到底是谁,在冥冥之中格外关照柔妃呢......
服药以后,柔妃的情绪终于平复了几分,没对两名清瘦的侍女再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寻常人怕苦药,柔妃却不哭不闹地喝了下去。
紫罗厌恶地皱了皱眉,柔妃当真是个怪胎。
药汤味苦,柔妃长长的睫羽倾覆下来,她正捏一枚金乳酥,轻启樱唇,细细的咀嚼。
“娘娘,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薛真拿起细绢手帕,给她擦了擦嘴。
柔妃眨了眨眼,她压低声音,眼睛清澈明净。
那副神态,不像是浸淫深宫的妃嫔,而是三岁的稚童,“薛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娘娘,适才喝了药,你应该好好休息。”薛真不想听。
柔妃性格难以揣测,现下这般说,无非是想要戏弄自己。
“我快要死了......”柔妃乖巧的躺在床榻。她从轻盈的丝被里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整以暇地观察少女的反应。
一句轻飘飘的话,宛如平地惊雷。
薛真瞳孔一缩,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审视床榻之上的年轻女人。
她想从柔妃的脸上盯出点儿端倪。
不料,柔妃也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眼睛晶亮亮的。
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处。
倏地,薛真揉了揉眉心。
她与一个久居冷宫的痴傻之人计较什么。
可是,柔妃的那句话,给她莫大的惊吓。
少女笑得很是勉强,“......娘娘,你说什么玩笑话呢。”
“我没有骗你。”柔妃立即坐直了身子。
薛真保持沉默。
柔妃似乎有点委屈,又有些气恼:“我第一次将秘密告诉旁人,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薛真嘴角抽了抽,哪个正常人诅咒自己早点死?
“娘娘......”薛真没了耐心,潋滟的杏眸定定看向她。
柔妃喜好撒泼发癫,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可苦了服侍她的薛真。
听到少女喊她,柔妃勾魂摄魄的一双狐狸眼恰好看过来,眼里委屈不堪,“你以为我在骗人吗?”
薛真忽然萌生了想将柔妃敲晕的荒谬想法。
就在薛真犹豫不定之际,小太监送来的安神药终于发挥了作用。
困意袭来,平日吵闹不绝的柔妃缓缓闭上了双眸。
见她真的睡着,薛真难得松了一口气,纵使她的后背已然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