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医多年,从不骗人。”万木春皱眉。
“幸好。”书童面颊缀泪,惨淡的面容扯了一抹笑。
他拍了拍心口。苍天保佑,他家大公子所幸无事。不然,京中的人定会笑歪了嘴。
书童半哭半笑,不知是悲极而疯,还是喜极而泣。
姜映真神色淡淡的,卫侯玉得了郁结之症,气血几欲耗尽,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万木春从药箱中掏出了银针,少年脉象衰微,却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一盏茶的功夫,陶罐之中,满是漆黑的淤血。
平白苦苦哀求,“大夫,您能为大公子开一剂药吗?”
“好。”万木春给姜映真使了一个眼色。
姜映真心领神会,掏出笔墨。
不多时,一张娟秀的药方已经写好。
几日过后,平白发现,卧床多日的大公子,竟有了几分苏醒的迹象。
病榻之上,少年修长的指尖,轻轻地颤了颤。
书童揉了揉眼,再去看时,少年双目紧闭,与之前的每一日别无二致。
一动不动。
毫无鲜活之气。
方才的一瞬,似乎,是他的幻觉。
书童又暗自抹了一把泪。
大公子何时才能醒来呢?
“唔......”床榻上,少年的指尖动了动,唇瓣翕动,发出来一声细微声响。
不是错觉!
“大夫,”书童又惊又喜,险些跌坐在地,“我家大公子醒了。”
万木春和姜映真又一次来了这间偏屋。
与先前一样,所有的流犯,对这位昏迷的大公子和书童避之不及。
这间偏屋,只有主仆两人。
姜映真一只脚踏入竹屋时候,便听到了记忆中的那股熟悉而清冷的声音。
六月吴川,旁人穿着薄衣轻衫,稍微走动甚至还会流汗。在听到那人声音的一刹那,姜映真却像被人粗暴地掷入了冰天雪地。
她在门边迟迟不肯进去。
姜映真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忍不住做些不好的事情。
“平白,天这么暗,怎么没点油灯?”那位公子声音宛若美玉。
他倚在床边,身子骨虚弱。
清秀书童闻言,猛地抬起头,舌头好似打了结,“大公子,您......是在与我说笑吗?点什么灯?”
姜映真扫了一眼室内。
平白为了让卫侯玉安心养病,特定选定这间幽僻的竹屋。屋内光线晦暗,却还不至于让人看不清路。
卫侯玉蹙了蹙眉,“也对,我们既已到了岭南,油灯匮乏,自是不能随心所欲。是我一时疏忽了。”
平白眼眶含泪,“大公子......”
“没有灯也无妨,我自己小心一些便是。”卫侯玉步履轻缓,他走下了床。
少年身姿修长如青竹,他走向了茶桌的方向,想要为自己倒一杯水。
可惜,十几步的路程,他仍是走得不顺利。
大公子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这位清瘦的少年,脆弱得宛如一块破碎的白玉,谁也无法将其与“薄情寡义”、“心如铁石”等字眼联系在一起。
姜映真面若冰霜,她唇畔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眸底是滔天的恨意。
卫侯玉,前世我真心待你,你却弃如敝履,害我受辱惨死狱中。此等血仇,若不一并奉还,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的苦心。
书童连忙上前,“大公子,是我。”
“平白,你如实告诉我,外边的天,是不是还没有黑?”大公子突然问他。
“大公子,您.....还是先休息,我为您熬药。”书童平白,避而不答,强作出一副笑相。若是让大公子知道自己失明,未免太过残忍。
卫侯玉双目失明,自是无法目睹书童此刻凄苦的神情。
“果然是看不见了。”卫侯玉无奈一笑,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
姜映真面无表情地盯着卫侯玉。
少年一双丹凤眼,漆黑幽深,泛有平和的波光,瞳孔却是涣散的。
原来,上一世,卫侯玉的眼疾是在岭南才有的。
*
后院一隅,几片砖瓦,支起一个药罐。
平白手执蒲扇,浓烟滚滚,柴火却始终升不起来。
“哎呀,平白,你这火候不行,若是指望你熬药,你家大公子只怕猴年马月才能喝上药。”姜映真懒懒地躺在一旁的竹椅上,悠悠点评道。少女嗓音轻轻,如同春日萌芽的细柳。
姜映真的话,在他看来与挑衅无异。
书童当即没好气道,“我不会熬药,你又会吗?你没看到我正忙呢?我瞧你不是真心实意帮我,那么别来添乱!”
姜映真无辜道,“平白,你因为大公子而焦灼,可也不能拿我撒气啊。”
“凡事嘛,要开心一些。”姜映真偏过脑袋,认真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