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宝珠公主案几前,准备上前查看公主状况,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云岁晚被推得踉跄后退,绣鞋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她发间珠钗已歪斜地垂落下来。
“滚开!你这妖女!”一道翠绿色的身影猛地挡在她面前。
绿柳——公主的贴身侍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是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哈?”
云岁晚张口结舌,手指僵在半空。
看着公主面色迅速变得青黑,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你疯了吗?”云岁晚声音发颤,指着气息微弱的公主,“再耽搁下去会出人命的!”
她试图绕过绿柳,却被对方死死拦住。
“公主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可能让你谋害公主!”绿柳突然提高声音,尖利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她转向四周的宫女太监,眼中含泪,“什么神使,你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绿柳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云岁晚,厉声道,“她根本不会什么仙术,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大家不要被她给骗了。”
“那些腾云驾雾——”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砸向地面,瓷片四溅间,半截焦黑的竹筒从她袖中滚落——筒身还沾着未燃尽的硝石粉末。
“诸位且看!”她一脚碾碎竹筒,灰白烟尘腾起三尺,“腾云驾雾的神通,不过是这个骗子用火药造的障眼法!”
此动作一出,满殿哗然。
珠帘碰撞声、朝臣抽气声、侍女失手打翻香炉的脆响混作一团。
绿柳的指尖还在发抖,可她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硬。
她看着云岁晚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曾经和她一起在贫民窟里挨饿受冻的脸,如今却高高在上,被万人敬仰。
凭什么?
她们明明是一样的人。
云岁晚小时候连野菜都分不清,饿得啃树皮时,还是绿柳偷偷把自己的半块糠饼塞给她。
可如今呢?
云岁晚成了“神明使者”,锦衣玉食,受尽尊崇。
而她绿柳,却只能在深宫里跪着给公主梳头,听着那些命妇们谄媚的笑声,一遍遍提醒她——她只是个奴婢。
公主待她不错?呵,再不错,她也只是个奴婢。
而云岁晚呢?她甚至不用跪,就能让满朝文武低头。
这世道,何其不公!
所以,当绿柳发现云岁晚不对劲时,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她也是个骗子。
那些“仙术”,那些“神迹”,不过是些市井把戏。
云岁晚和她一样,骨子里还是那个在泥泞里打滚的贱民,只不过她更会装,更会骗!
既然都是假的,那她凭什么还能高高在上?
绿柳死死盯着云岁晚,看到她慌乱的眼神,看着她指尖的颤抖,想看着她试图辩解却无从开口的狼狈模样。
“国师大人,您对此有何解释?”
这时,一位穿着华贵的公子站了出来,他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七日前,我亲眼见国师身边婢女阿木在‘聚宝斋’典当金银细软。”
他振袖甩出一张洒金当票,纸缘还沾着朱砂手印,“此乃‘聚宝斋’死当契书,上列御赐累丝金钗一支、嵌宝莲花盏一对……通通都是御赐之物!”
云岁晚缓缓抬眼,发现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
那些眼神里有怀疑,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
满殿哗然未止,公子忽将嗓音压得极低,似毒蛇吐信:“臣原以为是婢女胆大包天,私窃主家珍宝,故暂且收押此女于别院。”
公子突然冷笑,“奇怪的是,国师府七日内派了十三拨人暗中搜寻,却无一人报案。若非心虚,何至如此?”
御史大夫周明猛地拍案而起:“国师大人,御赐之物私相典当乃大不敬之罪!若真如谭墨谭公子所言,您纵容婢女盗窃皇家财物,又隐匿不报,该当何罪?”
绿柳见众人神色动摇,趁机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诸位大人明鉴!若真是通晓天机的正经法术,国师开坛作法时,为何总要屏退左右?何惧旁观?”
绿柳所言非虚,云岁晚指尖微颤,想起原主那些“屏退左右”的玄奥时刻——
铜镜映着烛火摇红,在幔帐间投下诡谲光影;香炉暗格中藏着的硝石粉末,遇水便腾起氤氲雾障;更有时将曼陀罗汁液混入檀香,熏得观礼者目眩神摇。
种种机巧,不过市井幻术,却被原主冠以“通灵”之名。